吴俊刚专栏

上个月20日，世界卫生组织（WHO）发布了一则消息，痛心地指出，世界各地有太多的医护人员感染或死于冠病。它估计，从2020年1月到今年5月之间，全球1亿3500万医护人员中，可能已有多达8万至18万人死于冠病，取中位数的话是11万5500人左右。

虽然这是估计的数字，但我们从过去一年多来的疫情新闻报道中可知，这绝不是无中生有。单在染疫和死亡人数最多的美国，就有数千名医护人员死于冠病。当疫情在世界各地大暴发的时候，疫苗还没出现，包括欧美在内的许多国家的医疗系统都因不胜负荷而崩溃，医院里连基本的口罩、防护衣、手套等配备都供不应求，许多医护人员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在前线奋战，死伤惨重。

正如WHO所形容的，这是悲惨的损失，也使世界抗疫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口。现在虽然疫苗问世了，但时至今日，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医护人员还没法接种疫苗。WHO总干事谭德塞说，119个国家的数据显示，平均而言，每五名医护人员中已有两人完成接种，但这个平均数背后的实际情况却是千差万别。在非洲，实际上每10名医护人员中只有不到一人接种了疫苗，而在较高收入国家，则已有80%医护人员完成接种。

WHO因此呼吁所有国家给本国的医护人员提供保护，加紧给他们注射疫苗，同时提供有关染病与死亡的透明数字。与此同时，国际护士理事会也谴责那些没有负起保护医护人员安全责任的政府，并警告医护人员已疲惫不堪，再这么持续下去，估计10%的人很快会辞职不干。讽刺的是，一些发达国家却囤积了超过实际需要的数以亿计的疫苗，当中很多会在时效过期后丢弃。

相较之下，新加坡的情况是很不错的。10万医护人员受到很好的保护，政府在获得疫苗供应后就优先让他们（和年长者）接种，因此也第一时间为他们提供防护。我们医院里的所有基本配备也始终是完善的。因此，疫情暴发和持续给医护人员带来的主要是身心的压力。

上周末，卫生部长王乙康透露，过去两个月当局在17个冠病治疗设施和私人医院共设立逾2300张床位，并会继续扩大冠病治疗设施，预计在本月底进一步增至约4000个床位。其中一个设施是原本用于观看一级方程式赛车锦标赛的F1维修站大楼，有721张床位，主要用来收治情况稳定的年长冠病患者。这些设施有助于缓解医院资源紧张的情况。

必须注意的是，为应付须住院冠病病人的增加，可以物色医院以外的设施，加以改装，增设病床，但这是不够的，与此同时，还必须增加人手。以F1维修站大楼设施来说，担任该设施医疗总监的国大医院神经内科顾问医生王甲元说，每个病房配备大约17名工作人员。当入住设施的病患人数达到顶限时，整个工作团队将有至少150人，包括医生、护士、设施管理员、关怀大使、保安人员以及维修人员等。

由此可见，增加治疗设施并非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硬件的增加还必须配上医护人手的增加，否则有床位也没用。医护人员的供应是有限的，并不是一时之间就可以轻易招聘到手，马上派上用场。为了应急，很多医护人员不得不加班加点，或是增加工作负担，一个人要同时照顾更多的病人，短时间应急也许还可支撑，但肯定不可持久。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上周一，通讯及新闻部兼卫生部高级政务部长普杰立医生在国会发表部长声明时就说，连续对抗疫情超过20个月后，医院面对人手短缺的情况，医护人员也感到十分疲惫，这也导致更多医护人员辞职。

长时间在医疗前线奋战，确实已使许多医护人员心力交瘁。如何避免这道医疗防线承受不了持续增大的压力而崩溃，既是政府当前最关切的问题，也应是全体国人必须充分认知的事。

政府领导人近来一再就此发出警讯，王乙康本月5日出席第13届全国医学卓越奖颁奖典礼时，更形容前线医护人员是我们抵御冠病病毒的最后一道防线。“当冠病疫苗、安全管理措施、治疗和病人最后的抵抗力都被攻破，你们依旧不愿屈服，你们站在病患身旁，是病患的最后希望。”

说医护人员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所言非虚。当许多国家的疫情大暴发时，导致病患大量死亡的一个主要因素，正是这道防线的溃败。政府防疫不力，医院爆满，医护人员既难以自我保护，也无法应付暴增的病人，因而被迫拒收病人，有些医生甚至被迫扮演生死判官（决定哪个病人可以入院）的角色，许多病人只能无望无助地死在家中，那是多可怕的情景！众多国家因为无法保护好这道防线，付出了惨重的人命代价。美国、英国、意大利、巴西、印度……都在其列。

新加坡是极少数的例外。这既非幸运，也并非偶然，而是全国竭力守住和保护防线的结果。为保护好这道防线所做的工作是繁重的，包括：在沙斯疫情后就未雨绸缪建立的传染病中心，迅速出台各种检测、隔离、追踪措施，强制人们戴口罩，限制群体集会和堂食等等，避免了疫情失控的局面。能这么做，关键在政府和人民的紧密配合，背后是群体精神的发挥。在个人主义已发展到极致的地方，这是办不到的。

我们接下来要顺利走完通向与冠病共存之路，尤其需要这样的配合与协作，单靠政府是不行的。要继续前进，不走回头路（恢复病毒阻断措施），就得保护好这最后一道防线。要保得住这道防线，就须管控得了疫情，管控得了须住院（特别是加护病房）的病患人数，两者都须有民众的配合。

配合之道有二：一是尽快接种疫苗；二是尽量自制，自我约束个人的自由。这包括不打疫苗的自由、出门不戴口罩的自由、集体狂欢的自由。当疫情使社会集体无法自由的时候，个人又何来这些放任的自由？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