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中国政府代表、外交部部长助理吴江浩同不丹政府代表、外交大臣丹迪·多吉通过视频，在北京和廷布签署《关于加快中不边界谈判“三步走”路线图的谅解备忘录》，即先确立边界划界的基本政治原则，再具体解决边界争议问题，最后签署协议并在现地勘界。

大多数中国人对不丹的印象，或许仅仅停留在刘嘉玲和梁朝伟的婚礼举行地。再年轻一点的朋友，压根儿不知道这个地方。那先给大家聊聊不丹王国。

不丹不是“世外桃源”

先允许笔者澄清一个关于不丹的谣传。不丹绝对不是一个幸福指数排名靠前的“世外桃源”，相反它是全球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2020年人均收入为3122美元，国内生产总值（GDP）总量为2.49亿美元，经济增长率为-6.8%。

不丹之所以会被误以为幸福指数超高，完全得益于一个会讲故事的国王。1972年，当时的国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提出一个叫国民幸福总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缩写GNH）的术语，指导国家的发展。相比国内生产总值，幸福总值更加注重民众在精神层面的感受，不再一味地追求经济发展。

不丹国王提出GNH的时候，全世界处于冷战，所以没有人理会。到了2012年4月2日，联合国召开一个高级别会议，主题是“安乐与幸福：定义一种新的经济模式”。这次会议由时任秘书长潘基文及不丹总理吉格梅·廷里共同担任主席，给不丹一个在全世界面前“推销”这幸福指数的机会。

虽然不丹是《全球幸福指数报告》的倡导者，并且最先提出了幸福总值的概念，事实上它并不是全球最幸福的国家。在它自己的榜单上，2020年的排名是97位，比上一年度下滑了13位。所谓最幸福的国家，实在名不副实。

不丹王国，清朝史籍称布鲁克巴，是位于中国和印度之间喜马拉雅山脉东段南坡的一个南亚内陆国。首都叫廷布，不丹意思是“吐蕃的边陲”，在地理上属于大喜马拉雅范围，文化上又深受中国文化的辐射。

不丹人来源于古代西藏人，与中国境内的门巴族最为接近。不丹男性传统服饰与中国清代马褂长袍类似，不丹国旗上的雷龙图案为四足三爪。根据《大清会典》的规定，不丹、日本可用三爪龙，体现出该国在中华朝贡体系中的地位，也证明了与中国的渊源颇深。

说到渊源，不丹在6世纪在吐蕃王国的帮助下，摆脱了印度的统治，成为吐蕃王国的一部分。7世纪，随着佛教传入不丹，松赞干布在不丹修建了两座寺院。此后两个世纪，大量吐蕃人迁居不丹，直到吐蕃朗达玛政权的崩溃，不丹开始形成独立部落。

1616年，西藏夏仲·阿旺朗杰喇嘛进入不丹，历经“五喇嘛之战”后，统一不丹，制定了政教合一的制度，奠定了现代不丹的领土、民族和宗教的基础。

1772年不丹遭英国入侵，沦为英国的保护地。1778年，尼泊尔廓尔喀人入侵锡金和西藏腹地。

1792年清朝军队反攻尼泊尔并使其成为藩属国，又通过西藏控制锡金、不丹。此役由福康安和海兰察领兵出征，史称“廓尔喀战役”，也成就了乾隆皇帝“十全武功”的最后一役。

1865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强迫不丹签订《辛楚拉条约》，割取2000平方公里土地。

1907年，乌颜·旺楚克自任国王，建立不丹王国，实际上受英国保护。

1910年1月英国与不丹签订《普那卡条约》，规定不丹在对外事务上受英国指导。

印度独立后，于1949年8月与不丹签订《永久和平与友好条约》，规定不丹在对外事务上受印度指导，还成为不丹的宗主国，并派兵驻扎至今。

1971年不丹在印度允许下加入联合国。

1972年第四代国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继承王位，继续奉行和印度的密切关系。

中不已举行24轮边界谈判

不难看出，印度对不丹的垂涎由来已久：从6世纪被赶出不丹，到20世纪继承英国在南亚地区的各项特权。就其本质而言，印度从不认为西藏是中国的，所以同属大喜马拉雅范围内的印度与不丹、锡金、尼泊尔和西藏发生的边界问题，都与北京没有关系。

印度的这种看法，恰恰导致了四件事的发生。1959年达赖去印度、1962年中印边界战争、1975年印度吞并锡金和阻挠中不边界谈判。

根据2004年由中国外交部编著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边界事务条约集——中不卷》提到，中不边界从未以条约或协定正式划定，但两国间存在一条传统习惯线。中国目前只与印度和不丹，尚未完成边界谈判。在笔者看来，印度是不想谈，不丹是不敢谈。

中不边界谈判从1984年开始，到现在已举行24轮正式会谈，受印度阻挠，至今无果。多年来，两国边界争议地区实际上基本保持和平稳定。2016年以后的中不边界谈判，因为2017年中印洞朗对峙问题和冠病疫情而陷入停顿。

1980年代，中不双方确定了存在争议的地区并制图，由于从未划界，中国可能于之后完成了藏南地区的亚东县的地图开疆。1996年第11轮边界会谈中，中方提出争议区北部白玉地区495平方公里归不丹，西部269平方公里归中国的一揽子解决方案。当时这个“以北换西”的方案，对双方是最有利的。1997年，不丹国民会议不同意交换。双方只能再度回到原点。

1998年签订《关于在中不边境地区保持和平与安宁的协定》，认为此前谈判缩小了双方在边界问题上的分歧，提出维护1959年3月以前的边界现状。此后，不丹地图出现了调整。

目前，中国与不丹边界争议较大的区域墨拉萨丁地区3300平方公里，由不丹实际控制。

此前中不边界谈判只是针对西段和中段的部分地区进行谈判，中国从未在谈判中提出过对墨拉萨丁地区的领土声索，只是在一些相关文档上介绍该地属于争议地区。

2020年，中国首次对墨拉萨丁提出领土争议问题。中国首次转守为攻，可能会成为向不丹施加压力的一个筹码。

白玉地区580平方公里：1980年代，中国认为该地面积600余平方公里，通过24年反蚕食斗争，中国控制了60%以上区域。目前该区域内道路和行政村建设如火如荼，未来会加大实际控制范围。

库拉冈日峰及喜马拉雅山脉以北1290平方公里：中不双方都以天然的喜马拉雅主山脉为界。

亚东地区659平方公里：这段相当复杂。中国认为争议区659平方公里，不丹认为存在争议为269平方公里。中印洞朗对峙就在该地区内。

印度牢牢控制不丹

目前，中不争议地区6096平方公里，中国实控约35%。按照不丹的看法，争议共764平方公里，中国实控约78%。

未来中国还是会以一揽子解决方案为主，从实际出发，与不丹展开新一轮谈判；底线是白玉不可能被用来讨论。

中不签署备忘录，一方面由于中国已经与除了印度和不丹以外的所有陆路接壤的国家，完成了边界条约的签订、实地勘界等工作。这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如果能尽早完成与不丹的边界谈判，对于下一步与印度的边界谈判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另一方面，不丹对印度的长期控制，颇多不满。2007年，不丹与印度缔结新条约后，不丹获得外交自主权；事实上，不丹依旧被印度牢牢控制。

原本大喜马拉雅地区有印度、不丹、锡金和尼泊尔四个国家，如今却只有三个。1975年，锡金被印度吞并，震慑了南亚小国，纷纷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随着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巴基斯坦、斯里兰卡等南亚国家纷纷加入，或多或少尝到了甜头，这让尼泊尔坐不住了。为了改变印度每年向尼泊尔出口商品占比高达90%，而中国商品只有10%的现状，加德满都于2017年签署了“一带一路”合作谅解备忘录，使得尼泊尔纳入跨喜马拉雅互联互通交通物流网络中。

2018年两国签订中尼铁路谅解备忘录，虽然印度多次以此为借口介入尼泊尔内政，但并未实质性影响该铁路的建设。预计2030年，该铁路会全线贯通，未来从日喀则可以直达加德满都。

不丹虽然“幸福指数”高，但是长期发展缓慢，对于不丹国王的统治并非是好事。30年前或许不丹与西藏的生活水平相差不大，而今西藏地区无论是GDP总量还是人均都远高于不丹。

如果中国与不丹能够就边界问题取得突破，印度就会成为唯一与中国存在边界争议的陆路国家。这会让印度在未来谈判中处于不利的地位。时间拖得越久，中国在争议地区的基础设施会越完善，对于经济发展还是军队部署都会带来巨大的提升，也意味着印度的筹码会越来越小。

作者在上海从事文化策划、

交流工作

不丹虽然“幸福指数”高，但是长期发展缓慢，对于不丹国王的统治并非好事。30年前或许不丹与西藏的生活水平相差不大，而今西藏地区无论是GDP总量还是人均都远高于不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