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专栏

一个月前，如果你到组屋区邻里中心，偶尔还会被电力零售商的招徕员拦下来问：“安哥安娣，换了没有？”意思是从新能源换到其他电力零售商了吗。

政府于2018年开放电力市场后，这样的场景就经常出现，一时间竟然涌现多达12家电力零售商。有些是有发电厂为后盾的，有些则没有。

然而，上个星期却传出两家电力零售商相继宣布退场的消息。先是iSwitch在10月13日宣布，将于11月11日退出零售电力市场，本地约9万名家庭用户受影响。两天后，专攻家庭用户市场的Ohm Energy也宣布立即退场，旗下电力账户将从10月20日起转移至新加坡能源集团。百胜电力供应（Best Electricity）昨天也宣布退出零售电力市场，另一家零售商Diamond Electric已暂停接收新客户，未来动向备受关注。

至此，新加坡人才开始感觉到在世界其他地方已经发酵多时的能源危机的震波。地下连一滴石油也没有的新加坡，照理本应对能源市场的变化最为敏感才对，为何反倒出现这种近乎麻木不仁与后知后觉的情况呢？

事出当然有因。过去好几年来，电力价格与供应的稳定（甚至过剩），让我们产生了钝感。因此，尽管中国一些省份早已在拉闸限电，对一个生产大国来说，这是非同小可的事，欧洲国家也因天然气供应短缺和价格猛涨而忧心忡忡（因为严冬将至），国人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丝毫的危机感。这实非好事。

很多家庭的确受惠于电力市场的开放，大家向电力零售商签订了固定价格配套、经调整后的电费折扣（discount-off-regulated tariff）配套，或是缴付经调整后的电费，在签约期内不受价格波动所带来的影响。那些最近约满的，则立即感受到电费猛涨的压力。

电力零售商的境况就更不堪了。它们一方面被套牢在给予订户的固定价格配套，无法调高售价，同时又面对成本飙升的问题；有发电厂为后盾的还支撑得住，没有后盾的，如上述那两家，则马上应声倒地。有市场人士预测，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更多电力零售商无法支撑而退场，并导致市场重新整合。

新加坡发电厂使用的燃料95%是天然气，来源主要是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近年来政府也大力开拓液化天然气供应。但是，近两年的冠病疫情，打乱了整个世界经济和供应链。随着各国在达到一定的疫苗接种率后逐步重启经济，对能源的需求猛增；供应一时之间却无法恢复，于是刺激天然气等燃料价格飙升。

在欧洲，9月份以来天然气价格已上涨了130%，石油和煤炭的价格也跟着猛涨。世界经济的严冬还未过去，北半球的寒冬却已骤然降临。

当前能源价格飙涨的个中因素复杂，如疫情造成停产，近年来各国为了减碳转而大力发展新能源，但目前还缺乏有效大量储存的方法，传统煤炭业和石油业投资不足等，所以短期内不可能解决供需不平衡的问题。但为了过冬，大家都在抢气、抢油和抢煤。

有人说，一场全球能源危机已经到来。虽然能源市场管理局向消费者保证无断电之虞，但我们至少须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电力、煤气和汽油价格都会一直爬升。

在这个月初的国会会议上，武吉巴督区议员穆仁里向贸工部长提出了相关的书面询问，他关心天然气价格已涨了超过一倍，是否会导致电费跟着飞涨，影响民生，政府又有什么缓解对策。

10月5日，以贸工部政务部长刘燕玲名义发出的答复，向国人发出了一个久违的呼吁：鼓励大家节省用电。很多人也许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温馨”的提醒。能源危机会持续多久，没人知道。面对能源价格飙升，消费者除了尽量节约，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们终究得面对电费、煤气费、汽油等燃料上涨的现实，任何缓冲措施都不可能持久，因为我们的能源几乎全靠入口燃料；太阳能这几年有所发展，但还不成气候。发电厂此前大批量预购天然气，短期内在成本上可以“对冲”一下，并把部分利益转给消费者，但旧合同一旦到期，添购天然气还是要面对高昂成本的问题，也必然得把部分成本上涨转嫁给消费者。

过去五年来，新加坡的电力市场也出现一个奇特的现象：产能过剩。这主要是多家电厂的竞争，大大压低了电力批发价，甚至低于成本。但人间好景总是“如露亦如电”，难以持久。这种我们意想不到的好景，随着燃料价格飞涨和电力需求增加，很快就会成为梦幻泡影。贸工部的说法是，接下来如数据中心、5G网络、电动车等都将刺激电力需求和电费上涨。

全球能源市场的价格大波动，可说来得真不是时候，犹如屋漏偏逢连夜雨。疫情已经把大家折腾得够呛了，油价、电费和煤气费的上涨，对中低收入家庭是雪上加霜。疫情迫使很多人必须居家办公、居家学习，不小心感染冠病者也必须居家康复，每个月的水电账单肯定跟着膨胀。下来也许还会更糟，因为一些固定价格配套近期到期的家庭，在更新供电合约时，就得面对电费翻倍的现实。

能源价格节节上升，生产成本水涨船高，会不会产生连锁反应，刺激物价上涨，影响经济的复苏？通货膨胀的阴影已经浮现。美国9月份的通胀率同比上升5.4%，这是美联储2%平均目标的两倍多。

新加坡金融管理局10月14日发布半年一度的货币政策声明，将今年整体通胀率预测，从原本的介于1%至2%，调至约2%，并出乎市场意料收紧货币政策，让新元升值，以应对物价上涨。

我们确实有必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生活在热带，没有严寒天气的威胁，但别忘了，我们还处于经济的寒冬。电费的上涨也告诉我们，全球能源命运与共，不管是要挨过自然的冬天，还是经济的严冬，我们都需要电力。所以，让我们好好珍惜用电。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有人说，一场全球能源危机已经到来。虽然能源市场管理局向消费者保证无断电之虞，但我们至少须有心理准备，接下来电力、煤气和汽油价格都会一直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