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西方撤军时，阿富汗都未能建立一丁点的共同身份。阿富汗无休止的内战和最近发生的事件显示，如今该国由种族和语言驱动的政治分歧，与美国20年前开始占领时一样严重。

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置阿富汗人于不顾，让他们陷入混乱、痛苦和极度悲伤之中，美国及其盟友的做法招致了强烈的批评。20年的战争、数万人的生命以及高达2万亿美元的投入，竟不足以建设一个新的阿富汗，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

针对西方在阿富汗的溃败，人们做出了众多的指责，指出了很多罪魁祸首，但就是很不愿意谈论最根本的问题：阿富汗缺乏共同的国家认同，以及美国领导的联军在培养国家认同方面缺乏信心。

所有正常运作的国家，都有某种程度的共同国家认同。这往往是按照宗教、语言或种族来划分，这些划分有时是为了国家建设的目的。例如，19世纪普鲁士人创造了日耳曼民族身份，并在他们不断扩大的领土上推广。新的德语虽与古高地德语有关，但在普鲁士人试图建立一个新的德意志民族之前并不真正存在。法国和意大利在18世纪和19世纪的国家建设，也分别沿着类似的路线进行。

国家身份认同虽是有机演变而成，但通常也由政府采取主要以基本公共教育为中心的积极措施来加以培育。这是因为学校可以通过使用共同的语言教学、教授共同的历史和提倡共同的文化，来影响年轻人和心智未成熟的人。

18世纪和19世纪的美国领导人认为，公立学校有助于应对世界各地移民融入社会和认同自己是美国人的挑战。例如，总统华盛顿和教育改革家霍勒斯·曼（Horace Mann）认为，学校对于建立共同的公民价值观和实现团结至关重要。

但是，建立国家认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公立学校需要时间来建设，课程需要时间来开发，教师也需要时间来培训。然后，需要多年时间来教育孩子，并等待更长的时间，他们才能在社会中扮演领导角色。美国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才能实现足够的团结，在不发生武装冲突的情况下解决国内政治分歧。即便如此，纯英语教学直到1930年代才成为美国小学的标准做法。

近年来，没有哪个国家比阿富汗更需要一个共同的身份认同，因为阿富汗有14个得到官方承认的民族，而且从广义角度讲，这些民族生活在四个不同的地理区域，使用40到59种母语。当美国领导的联军2001年入侵阿富汗时，内战已分裂这个国家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这段历史使得信任与合作更加难以建立。

直到西方撤军时，阿富汗都未能建立一丁点的共同身份。阿富汗无休止的内战和最近发生的事件显示，如今该国由种族和语言驱动的政治分歧，与美国20年前开始占领时一样严重。

尽管美国投入了巨额资金和精力来提高整体教育水平，但阿富汗学校依然没有共同的课程。虽然阿富汗有两种官方语言——达里语和普什图语，媒体也用这两种语言出版和广播，但许多阿富汗人仍然只会说其中一种，或者两种都不会说。

美国及其西方盟友没有促进共同的国家认同，而是回避任何可能让他们面临文化不敏感指控的行为或语言。鉴于历史上，西方国家在国内外曾推行过可怕的文化同化和灭绝政策，他们有这样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但是，建立国家认同并不一定得通过歧视性或强制性的手段。瑞士等欧洲国家的经验已经显示，用多种语言打造共同的国家认同是可能的。关键是要让所有孩子都学会几种语言，这样语言就不会成为分裂的因素。同样，一个国家的共同历史可以包括所有在那里生活过的民族。

此外，教育激励措施可以是温和的。没有必要像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所做的那样，强迫少数民族的孩子上寄宿学校，重蹈过去可怕的覆辙。大量证据表明，金钱和实物奖励可以显著提高发展中国家的入学率。

这类政策的困难部分在于它们需要时间来落实。首先，国家须要招募足够的教师，能够以多种通用语言教授共同的课程。美国即使到了1920年代，许多学校仍以移民的母语教学，因为这也是教师所说的语言。

此外，即使第一代人教育第二代人，使他们更具国家统一意识，并在成年后参与国家的政治和经济生活，人们也不能指望在40年左右的时间以内，能看到它对国家认同起到影响。美国及其盟友从未想过要在阿富汗待那么久。

20年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太长了，但对于建立一个稳定的国家身份认同而言却又太过短暂。因此，西方辜负阿富汗人民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它从来就不愿意以有意义的方式促进阿富汗的民族团结。一旦撤军，阿富汗就会像以前一样四分五裂，只能在专制政府和内战这两个不幸的选项中作出选择。

作者是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管理学院教授，西北大学中国实验室和中国经济实验室创始主任

英文原题：The West's Unspoken Failure in Afghanis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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