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大选结果出炉，但新政府何时产生还是个问号，原因在于，这次大选结果表明，大党不大，小党造王。总理默克尔所在的联盟党遭遇建党以来的惨败，得票率仅为24.1%；而经历了2017年惨败的社民党算是元气恢复，获得25.7%的选票。两大主流政党的得票率都没有超过30%，而且两者得票率之和也没有过半数。

绿党异军突起，自由民主党有所斩获，两个小党成为“造王者”。社民党候选人肖尔茨和联盟党候选人拉舍特都表示要组阁当总理，在“两大不大，两小造王”的态势之下，组阁的博弈要比大选更精彩。

这次大选也是没有默克尔的大选。默克尔连任四届、执政16年后不再参选，是这次大选的看点之一。联盟党的惨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默克尔的一次投票，或许未必是对她政绩的“考核”，而是对默克尔的政治安排与执政风格的否定。

默克尔漫长的执政生涯，给德国留下了丰厚的政治遗产，但是她耀眼的政治光环之下，也让联盟党面临人才荒，从冯德莱恩到卡伦鲍尔，最后推出拉舍特披挂上阵，说明默克尔没有为联盟党的后默克尔时代做好准备。

当然，这次大选，极右翼的选择党和左翼政党表现不佳，德国政治的基本盘还是比较稳固。这也算是默克尔的功劳，在欧洲民粹主义和极端思潮涌动之际，德国保持了特有的稳定和理性。

社民党和联盟党连续组建大联盟内阁，也是相互消耗。上一次的社民党和这一次的联盟党都遭遇史无前例的惨败，这说明两个大党的联手使得政治权力格局失衡。上一次大选之后，社民党一开始拒绝再与联盟党联合组阁，或许是在权力的诱惑之下，肖尔茨带领社民党加入内阁。这一次，惨败的联盟党会与社民党组阁吗？

至少现在来看，可能性非常小。第一，社民党只是以微弱优势获胜，长期大联盟让社民党失去了存在感和鲜明的政治纲领，这次满血归来赢得大选，是社民党重整旗鼓，积累连续执政资本的机会；第二，联盟党的惨败是巨大的耻辱，如此惨败谁来承担责任？当然是拉舍特。联盟党怎么会支持一个让本党惨败的候选人去当总理呢？联盟党高层对拉舍特的批评越来越多。

这次大选形成的政党格局与1949年首次选举相似，不过，当时阿登纳领导的联盟党得票率超过30%，联盟党获得了第一大党的位置，他决定与自由民主党、德意志党联合执政，为什么没有选择与社民党合作？

阿登纳的思考不可谓不深彻：“如果基督教民主联盟和德国社会民主党在1949年这次首届选举之后组织政府，那么议会内就将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反对党。我担心，那样就可能在议会之外搞出一个以民族为基础的反对党，它将通过民族主义的煽动分子危害年幼的国家体制。在我的心目中，德国社会民主党不会有成为民族主义反对党的危险。”

风水轮流转，联盟党现在面临当年社民党的处境，如果按照阿登纳的思路，联盟党应该扮演合格且强大的反对党，而不是为了总理的位子去与两个小党联合组阁，因为联盟党要组阁，几乎要把重要的内阁部长职位让给两个小党。

如果两大党不联合组阁的情况下，会有以下几种情形：第一，如果两大党宣称联合的话，两个小党的筹码就少了很多，如果要参加组阁，也只能分到残羹冷炙；第二，两大党不合作，而且双方都要坚持组阁，意味着组阁的主动权落在了两个小党，两个小党大可以抱团取暖，对两个大党“狮子大开口”，把持重要的实权部门；第三，如果联盟党甘当反对党，不参与组阁，社民党的主动权就大为提高，可以在两个小党之间打入楔子，肖尔茨当了总理，也能将重要的部门留给本党。

未来一段时间，将是各党就组阁进行讨价还价的过程，也存在诸多变数。此外，两个大党内部的协调也是至关重要，这就涉及政党的利益与候选人以及本党高层利益的博弈与协调。对于联盟党来说，可以拿内阁实权部长的位置换取两个小党的支持，这样的话，拉舍特就有可能当总理，就像他自己说的，也不是“选票第一的就当总理”。

拉舍特若当了总理，也可以冲销一下这次联盟党的惨败；问题是，这样一来联盟党高层就成了“观众”，也会对联盟党的信誉造成损伤。对于社民党来说，肖尔茨必须“既要赢了面子，也要赢得里子”，只有将本党高层安排到内阁重要职位，社民党才算真正赢得大选。

对于默克尔来说，默克尔时代何时结束取决于新内阁何时产生，但她的决定或做法也许会影响组阁的速度。如果默克尔让联盟党当反对党，社民党组阁的进程就会加快，那也意味着默克尔可以早一点卸任。

作者是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