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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国出人意料地正式启动申请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的程序，引起了全球的高度关注。中国的这一举动，也许不应视为仅仅是一个政治姿态，而应该看作是中国系统策略的一个部分。

从中国国内的发展需要来看，中国经历了40年高速增长后，经济发展面临诸多挑战。突破发展瓶颈的关键是加强制度建设，形成以规则为基础的公平竞争环境，激发各类市场主体的活力。

但是，单靠中国内部的力量去推动制度建设是不够的。中国已进入改革的深水区，各类利益集团盘根错节，改革阻力异常强大。因此，引入外部压力倒逼国内改革就显得特别重要。事实上，中国在过去常常通过引入国际规则，来破除国内的改革阻力。

CPTPP是全球最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协定，对知识产权、竞争政策、国企规则、劳工和环境保护等领域都有很高的要求，体现了市场经济的主要特征。因此，中国要想成为发达的市场经济，并能有效地参与全球的经济循环，这些领域的改革是必须的；或者说，CPTPP的高标准要求与中国的改革目标一致。

过去，中国通过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提升了市场化水平和国际规则的采用；中国这次也可以透过CPTPP的谈判过程，逐步完善市场经济制度。

申请加入CPTPP也会为中国带来国际政治方面的好处，中国维护自由贸易的正面形象会得到加强。特朗普在2016年入主白宫后，在全球化上大开倒车。拜登政府因担心特朗普势力卷土重来，也不敢在贸易政策上有大的改动，这使得全球化陷于群龙无首的境地。

在美国缺位的情形下，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中欧全面投资协定》等一系列国际经济合作，将其塑造成自由贸易的促进者。中国这次申请加入CPTPP，再一次展现了中国持续开放的决心。

如果中国能成为CPTPP的成员国，也有利于规避美国的贸易制裁。美国未来对中国的贸易打击，都会通过贸易关联波及其他成员国。这就加重了美国发动贸易战的成本。

中国内部经济制度的现状，与CPTPP的高要求还相差甚远，中国需要较长的时间才能逐步达到CPTPP的标准。中国加入CPTPP的障碍不仅来自国内，更有可能来自于美国及其盟友的阻挠。虽然美国由于国内政治的分裂，短期内重返CPTPP的概率很小，但美国可以通过在CPTPP中的盟友，提高中国加盟的代价，尽量拖延中国的加入。

受中国大陆提出申请的刺激，台湾也在几天后提出了加入CPTPP的申请。这使得海峡两岸CPTPP的申请，增添了国际政治角力的面向。

理论上来说，台湾可以以独立关税区的身份加入CPTPP，一些具有相同价值倾向的会员国也会为台湾背书。但是，民进党政府的台独倾向，引起了中国大陆的高度警觉，中国大陆必将强力反对。这使得台湾要获得所有成员国的一致同意，变得难上加难，更何况台湾还要摆平其内部的巨大分歧。

中国最大的底牌是它庞大的经济体量和巨大的消费市场。任何一个国际自由贸易协定区，如果没能包括最终消费市场，就无法形成成员国之间完整的经济循环。过去，美国充当了最终消费市场的角色，但随着美国的退出，CPTPP必须寻找替代的消费市场，而中国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中国已经加入占全球经济总量三分之一的RCEP，但RCEP成员国主要分布在太平洋的西岸。如果中国能成功加入CPTPP，其触角即可延伸至太平洋的东岸。凭借它的经济体量，中国能够在环太平洋经济整合中发挥关键作用，促进形成一个超大规模的自由贸易区。这对整个亚太地区是个巨大的诱惑。

在几个自由贸易区中，CPTPP更侧重服务贸易，但服务贸易须以制造业为基础。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基地，拥有最为完整的制造业产业链。中国的制造业能够与CPTPP中的服务业形成互补关系，使得发达国家的高端服务业找到更广阔的市场。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副教授原载《联合早报》旗下英文电子杂志“思想中国”（Think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