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良我:别让时间把历史默默地带走

时间:2021-09-25 07:1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章良我

史学大师余英时(1930年1月22日—2021年8月1日)在美辞世,环球华人圈不少人为之扼腕叹息,《联合早报》就先后刊登多篇文章,缅怀与追思这位精神独立的研究学者,和兼具社会关怀之心的公众知识分子。即使用连篇累牍来形容之,恐怕也不以为过。众星拱月,万民景仰。一代宗师陨落,惋惜悲叹声四起,实也是世道人情。

作为岛国一介小民,如果有机会面对生前的余英时先生,我最想请教他的一件事就是:当他于1980年代应新加坡政府之邀,前来岛国宣讲儒学的时候,他知不知道当年曾经在香港的一位战友余德宽也同在新加坡?那时候两位余先生可曾动念,私下在岛国碰面交谈?

余英时曾经为文,题曰《友联诸君多来自新亚同门》。余先生在文中,忆述了当年友联出版社的同僚,以及友联与新亚书院同学的关系。1952年7月25日,《中国学生周报》在香港正式发行,由余德宽担任督印人,余英时为第一任总编辑,在任时年为1952年至1956年。有研究所谓“第三势力”的学者断言:“在二位余先生的统领下,《中国学生周报》一纸风行,业务蒸蒸日上。”

余英时在其文章中如此叙述道:友联“这一群朋友的年龄在二十四、五至三十一、二之间”。余德宽出生于1922年,创办《中国学生周报》时,正值而立之年。据日前对刘波老太太的访谈,她和丈夫余德宽于1954年从香港前来新加坡南洋一带收取书刊的发行款项。初来乍到的他们,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块充满绿意盎然的南洋之岛,并决定在这里定居,进一步开拓发展文化事业。

《中国学生周报》是文艺性质浓厚、面向中学生的一份综合性刊物,除在香港发行之外,在东南亚各地尚有地方分版的《学生周报》出版,计有印度尼西亚版、新马版和缅甸版。根据与余德宽同龄的老友联战友姚拓在日后撰写的文章忆述:“学生周报的分版,以印尼版的销数最多,其次才是新加坡和马来亚的星马版。”

姚拓写道:1954年,以申青为笔名的周报社长余德宽先生和夫人刘波女士,先到新加坡打前锋,然后在1955年11月,创刊出版了月刊《蕉风》。在1956年,又决定把香港的星马版《中国学生周报》,南移到新加坡重新登记,把原名中的“中国”两字取消,定名出版《学生周报》。姚拓把《蕉风》和《学生周报》称为是星马两地文坛上的“两份姐妹刊物”。

值得观察的一点是,两位余先生及姚拓他们三位都是在1949年中国大陆政权易手后,南下香港的“民国遗民”。余英时原是北平燕京大学历史系插班生,肄业转赴香港,1950年起入读香港新亚书院,1952年毕业,是新亚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毕业后余英时在香港的小学教书两年,然后留学美国哈佛,从此步上学术大师的专修之道。

余德宽毕业自北平辅仁大学社会学系,而姚拓则是国民党行伍出身却爱好文艺写作。他们之间的终身友谊,是从同样在香港作为“难民”身份、在友联出版社从事文化事业开始起步的。

流亡香港时期,余德宽在《中声报》做过编辑,而姚拓曾经给《中声报》投过稿、发表过文章。在余德宽担任友联出版社社长之后,姚拓申请《中国学生周报》校对的职位,当时和他面见与谈的正是余德宽先生,那是在1953年。

《学生周报》注册开创于1956年,总公司设在吉隆坡。姚拓于1957年2月离开香港,到达新加坡,并北上吉隆坡就任新职。姚拓自述道:“从1957年到1975年,从新加坡到吉隆坡,几乎二十年的时间,我天天都在《学生周报》内上班下班,可以说,我一生的精力,有一半全都用在了《学生周报》的上面。”姚拓先于2009年10月7日在吉隆坡谢世升天,余德宽后于2010年11月9日在新加坡驾鹤西归。

人世沧桑,沧海桑田。近代中国的政治风云多变,美国乃至南洋都是传统上吸纳那些“流离失所”的前代“遗民”,并提供一方息壤让其“更生”重建家园的地方。当我们把目光投注在那些在夜空中闪烁的明星时,是否也曾关注在我们的身边那些生活过的无数优秀的灵魂?大师前生皆凡人,修行造化多不同。

各人的道行与机遇虽有异同,然而在人生的道路上,那些在自己选择的一方新家园,为其拓荒耕耘倾注了各自后半生的心血和精力的人们,都值得后人的记挂与感念。

作者是退休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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