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财

近日台湾远景基金会与亚太和平研究基金会首席顾问赵春山教授，在接受美国之音专访时指出，自2016年政党轮替后，蔡英文就任初期，曾想要举行“蔡习会”，然却因中国大陆突然改变心意而作罢。

同时，他认为“蔡习会”最佳会面时机已过，现两岸又缺乏互信，关系已无变好可能，期待“蔡习会”是缘木求鱼。基本上，赵春山教授指出，民进党政府不是不想恢复两岸对话及协商沟通机制，然而最终中国大陆不仅中断两岸两会协商、两岸事务最高执行官员会晤及热线，更遑论举行“蔡习会”。

值得关注的是，赵春山教授提到：“蔡英文提出中华民国宪法两岸人民关系条例的时候，她是有善意的，但她希望不要解释九二共识。所以（蔡英文）当时有善意，大陆方面也觉得可以，到后来大陆自己转变，所以到现在为止，蔡就是还很不高兴。不知道（中国为什么突然改变心意），他们（中国）内部有不同的声音，所以也不能完全怪蔡英文。”

这显示当时蔡习会可能成行，中国大陆因内部不同意见，先接受后拒绝，蔡英文有善意却被拒绝，责任非单方所能承担，不能完全甩锅于蔡英文。

从这段话解读，蔡英文试图以《中华民国宪法》及《两岸人民关系条例》来处理两岸事务，并采取“双重模糊化”策略，既模糊宪法及关系条例隐含“两岸一国”和“一国两区”定位；同时也模糊“九二共识”政治语词，而提出“九二历史事实”“九二会谈精神”及“九二共同认知”，试图作为“九二共识”替代方案。现今两岸当局无法对话，是因为中国大陆内部有不同看法，责任不应由蔡英文完全负责。

首先，这段论述点出民进党执政后，两岸当局曾透过“第三轨道对话”，短期内取得“蔡习会”共识。蔡英文表述依据宪法及关系条例处理两岸事务，大陆当局起初也是认为有善意，但是后来不做解读。

就此而论，似乎阻碍两岸对话协商，来自大陆当局自我设限、立场前后不一，然而却又无法解释到底大陆当局为何改变立场。换言之，这或是因为大陆当局内部存在派系、官僚分散式权威，部门间有的赞成但也有反对。

这当中到底中国大陆是哪一层级释放“蔡习会”可能性？但最后在哪一层级否决这种可能性呢？是否可能发生较低阶领导或高阶官员认为可行，但尚未经由最高层领导进行“最后拍板”，就迳自释放政策信息呢？是否习近平感到最高领导权被挑战或架空吗？凡此种种可能性引发诸多政治联想。

无庸置疑，习近平才是拥有最后决定权的最高阶层。显然，他认为“九二共识”才具有“定海神针”作用。

其次，蔡英文执政后大陆涉台系统政策言论趋于紧缩态势，主张“九二共识”成为一种“政治正确”。2015年“马习会”立基于两岸当局皆认同“九二共识”，没有理由举行“蔡习会”，却不需要接受“九二共识”。除非大陆当局认定民进党当局提出依据宪法及关系条例，已经预设“国家同一性”“宪法一中”及“一国两区”定位。

然而，这是宪法及法律文本的基本预设，中国大陆还是要民进党当局清晰讲出来。问题是，如果民进党当局连带有“创造性模糊”的“九二共识”都不愿意讲，更遑论是“宪法一中”或“一国两区”。当然陆方可以解读民进党当局已接受“宪法一中”“一国两区”，但难保民进党当局又公开否定及修正。

复次，2016年中国社科院台研所所长周志怀，评论蔡英文520就职演说具善意，但后传出周志怀“届龄退休”。不少涉台智库圈学者认为，周志怀是因蔡英文520就职演说评论与国台办不同调而“被撤换”。

周志怀指出，大陆当局注意到蔡英文在演说中提及《两岸关系条例》，具有“统一概念”和“一个国家两个地区”涵义，“有弹性的一面”，为两岸破冰创造条件。

周志怀时任中国社科院台研所所长，在两岸政策发言地位颇具指标意义，难以理解成任意发表“个人意见”。

有些媒体甚至推论，周志怀受访言论应已获国台办甚至更高层的认可；国台办在525之后发言逐渐转为强硬，周志怀的善意解读陷入“政治不正确”之尴尬处境。

再者，2017年8月著名台湾国防与两岸专家、曾任国防部副部长及陆委会副主委的林中斌教授，在接受专访时表示，习近平可能在中共十九大权力更稳固之际，提出更具开创性的两岸政策。

习近平绝对比江泽民、胡锦涛对两岸问题解决更具迫切性，因此“蔡习会”可望在习第二任任期举行。

确实，蔡英文也一直表达愿意对话的渴望。2016年第一任就职演说，倡议“两岸两个执政党应该放下历史包袱，展开良性对话，造福两岸人民”。2020年的连任就职演说提到：“会持续努力，也愿意跟对岸展开对话，为区域安全，做出更具体的贡献。”

其差异性是2016年提出两岸对话要件，以1992年香港会谈的“历史事实”“会谈精神”及“共同认知”作为替代方案；2020年后化约为八个字：和平、对等、民主、对话，此种两岸论述趋于模糊化及不确定性。此后，蔡英文分别在国庆演说及元旦演说中，提出愿意与大陆当局进行“有意义的对话”及“建设性对话”，然皆无功而返。

最后，两岸当局无法重启对话协商机制，源自蔡英文对于“九二共识”的态度。蔡英文在竞选总统前曾公开提出，“九二共识”是虚构不存在，到提出不要以“九二共识”标签化两岸关系，后又提出“九二共识”不是“唯一选项”，后又表述也有人认为“九二共识”是“选项”。

民进党从一开始否认“九二共识”是存在、是虚构，到后来提出“会谈精神”“历史事实”“共同认知”，最后又随“抗中保台”路线的激进发展，公开否认“九二共识”存在，又宣称“九二共识”等于“一国两制”。至此，“蔡习会”已全无可能性。

然而，中国大陆也必须事先预想到，如果连提出“维持现状”的蔡英文也非对话的对象；当2024年台湾的主权立场越来越趋向“台独化”时，是否对台政策主轴也将从“融合渐统”转向“武统解决”呢？当两岸当局无法对话时，敌意螺旋上升是否改变“和平统一”路径呢？

作者是台湾佛光大学 公共事务学系副教授

现今两岸当局无法对话，是因为中国大陆内部有不同看法，责任不应由蔡英文完全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