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课题

“呜呜，妈妈，姐姐威胁我要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七岁的儿子哭哭啼啼地向我投诉。

“那你就先把秘密告诉我好了。”我安慰道。

“我不敢，你听了一定会把我送去警察局的。”儿子胆怯地说。

一番哄劝、拉勾保证后，忐忑不安的儿子揭下一张便笺纸，画出了他看的内容——一是因为他不敢直言他的“恶行”，二是因为他无法用语言完全描述他看到的视频内容。画完，他把纸条递给我后，像老鼠见到猫一样躬身躲到被子里，抹起眼泪来。

我低头一看，暗自吃惊：纸上画着一男站着与一女趴着的不雅姿势。我看到这童稚的简笔画，心咯噔一下。

儿子用疑惑的神情解释：“很奇怪的。有一个14岁的女孩做错了事，她的41岁的老板要惩罚她。还有一个女孩很蠢的！她居然用嘴去喝男孩尿的尿！”说着，儿子嫌弃地笑了笑。我的心随着稚儿的尾音沉入了谷底。

原来，昨天半夜，他和10岁的姐姐因睡不着，偷偷地拿各自的电脑进房，上YouTube看视频。结果，一番搜索点击后，他就看到了上述的内容。了解事情的经过后，我重设了密码，又跟两姐弟立了一个治标不治本的规定：电脑和以后会有的手机，都要在睡觉前放到妈妈的房间，一直到18岁。

这个意外的接触，会对天真好奇的儿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他是否会觉得有趣或而想偷偷继续探索？是否因厌恶而对性产生负面心理？从未接受过性教育的我，该如何无证上岗，引导他正确地对待他所看到的内容？我该如何引导已经学会怎么删除浏览记录的孩子，在将来的网络学习期间安全上网呢？

我忧心仲仲，找丈夫商量此事。搞IT的老公认为在这数码化时代，孩子随时随地会接触到繁杂的网络信息。现今的科技手段，要让孩子在未成年期间零接触这些成人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更别提青春期的少年，因生理影响而采取的主动探索。截流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应该针对“好奇心”来下药。

再与孩子倾谈后，我得知儿子想要知道为何姐姐的胸部会慢慢长大，他的却没有任何改变。为何男女身体下半部分不一样？他在幼儿园学习了男女身体部位的名称。但是，他没有学过男女下体器官的名称，也从不曾在课堂里说过“小鸡鸡”之类的儿语名称。

在小学读四年级的女儿说，她也没有在学校学过这方面的课程。她知道一些青春期发育的事情，是因为她的朋友来了月经，跟她分享了一些有关女生在青春期的变化。

难道我们的学校没有性教育课程吗？还是说各校没有将教育部的课程纲领实施到位？

我连夜查阅了一系列的儿童性教育知识和信息，了解到英国、荷兰、日本、瑞典、美国是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正式学习性教育。芬兰和马来西亚更早，从幼儿园开始。

美国作家奥伦斯坦（Peggy Orenstein）进行过一个名为“性教育的正确打开方式”（What young women believe about their own sexual pleasure）的Ted talk演讲。她指出：“尽管美国的父母不见得在聊性的时候更不自在，却更容易把这类谈话完全地限制成有风险和危险的；荷兰家长谈的却是如何平衡责任与享受。”

无独有偶，2020年新加坡独立研究机构Blackbox和妇女行动及研究协会（AWARE），对564名父母进行了近10年来首次全国范围的家长性教育调查。结果发现，只有一半的家长觉得可以自在地跟孩子讨论性教育，其原因是没有信心（25％），没有适合的工具或材料来开启性教育（35％），担心性教育的讨论反而会鼓励孩子的性行为（26％）。

此外，2018年AWARE对义安理工学院的800名16岁至25岁的年轻人进行的一项调查指出，大部分的年轻人很少，甚至几乎没有跟家长讨论过有关性的话题。

新加坡是一个多元种族、多元宗教的国家，开展性教育并不是一件易事。从2004年始，教育部制订了系统的性教育课程，并设计了多媒体性教育教材《成长岁月系列》，适用于小学高年级、中学和中学以上的学生。

此外，教育部的性教育课程介绍中还指出，其课程有一项是在小学低年级进行的。这是由学校各个班级的班主任授课的项目，内容包括学会如何在线上线下保护自己免受性侵，了解自己的安全权利，在受到性威胁和性虐待的时候如何寻求帮助。

那四年级的学生为什么认为自己没有在校学过任何上述的相关知识呢？

2019年《今日报》一篇题为《让我们讨论安全性知识　学生和专家称：性教育不应只教导守身如玉》的文章指出，新加坡16岁至25岁的年轻人不喜学校性教育的主要因素，是他们认为课程内容不真实且不符合实际。

难道，这就是原因？

如今，居家办公、学习、网络购物等成了生活的新常态。孩子比疫情前更大面积和长时间接触网络，电脑技能也更成熟。

白天忙于工作的家长，如何确保孩子安全上网？家长从哪里可以获得与时俱进的合适素材，并以恰当的态度和尺度跟孩子讨论性教育？政府可以怎样推行政策来保护未成年人的网络安全？教育部又可以怎样更新课程、推广教育来满足幼儿的好奇心？小学低年级性教育的执教者、各班的班主任，是否接受过性教育的培训？如何让性教育的各参与方——家庭、社区和学校，更紧密配合？

作为一个有儿有女的普通母亲，我期盼这些答案早日出现。

我利用英国作家艾伦（Nicholas Allan）的《小威向前冲》（Where Willy Went）和丹麦作家克努森（Per Holm Knudsen）的《如何制造一个婴儿》（How a Baby is Made）这两本儿童性教育绘本作为谈话契机，跟孩子进行了详谈，暂时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作者是圣若瑟国际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