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

2021年9月3日

美国完成阿富汗撤军结束20年战争，塔利班复辟宣布阿富汗独立，再次证明了阿富汗是一个“帝国坟场”。

英国、苏联和美国是近代以来曾入侵阿富汗的大国，最终都泥足深陷，狼狈撤离。2001年九一一事件后，美国以阿富汗不愿交出幕后策划的卡伊达组织及其首脑奥萨马为由，挥军阿富汗推翻塔利班政权。经过11年的追查，美军于2011年在巴基斯坦境内诛杀奥萨马。尽管10年前已达成目标，但美国迟至现在才完成从阿富汗撤军，主要是美国在阿富汗战争后期出现了目标不明确等几个错误。

美国政府称阿富汗战争为反恐战争，但后期定位为打击塔利班的反叛乱，以及协助阿富汗人民重建国家的的行动。然而，2008年发生金融危机以后，美国出现越来越多的政治经济社会压力，国内张力紧绷，迫使奥巴马以降的总统逐渐将更多精力放在国内。美国于2011年结束伊拉克战争后，对于阿富汗的承诺是每况愈下。拜登最近承认，美国的阿富汗政策一直是个错误。美国协助阿富汗重建，以及在军事开支上共投入超过2万亿美元，却未能改善该国的社会经济和安全形势，喀布尔政权腐败不堪和军阀部落贪得无厌，使得美国扶持的政权得不到阿富汗人的广泛支持。

美国也对阿富汗政府和军队实力作出错误评估。喀布尔政权欠缺领导力，军队将领缺乏打击塔利班的意愿，美国宣布撤出美军和支援阿军的承包商后，阿军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事实上，没有了美军的支援，阿军空有军备，却没有了战斗意志力。这使得塔利班能够在美军还没完全撤离就迅速控制了喀布尔。

美国和北约给世人留下仓皇逃离阿富汗的印象，对中东极端组织、区域国家，乃至世界各地的美国盟友伙伴和竞争对手有深刻且长远的影响。在奉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极端组织看来，这个最强大的超级大国并非无懈可击。塔利班复辟是对他们的一种鼓舞，将壮大世界各地极端组织的胆量。塔利班与伊斯兰国组织处于敌对状态，伊国组织在阿富汗的分支日前在喀布尔机场制造的自杀式袭击，预示着塔利班下来要面对的挑战。

巴基斯坦是美国撤离阿富汗的赢家。多年来，巴基斯坦一直在支持阿富汗塔利班，旨在平衡印度对巴基斯坦的威胁。美国无法拉拢巴基斯坦，是阿富汗战争失败的原因之一。美国与印度是盟友，美国撤出阿富汗，对巴基斯坦来说形同少了一根芒刺。不过，巴基斯坦也可能引火烧身，因为塔利班复辟可能激发巴国境内的普什图民族主义和巴基斯坦塔利班。巴印之间的再平衡也可能刺激两国在克什米尔地区爆发新一轮的冲突。

就整个中东而言，美国的“逃离”会对以色列、伊朗、土耳其、沙特阿拉伯等区域大国产生不同的影响。以色列必然要重新评估美国的可靠度和自身的安全，伊朗必然看到更多发挥影响力的机会，甚至沙特、土耳其、俄罗斯、中国等也可能基于地缘政治利益，而在中东地区有更多动作。

所谓“帝国坟场”，既埋葬有意染指阿富汗的大国，也埋葬逃不过命运摆布的阿富汗人民。1970年代以来，内战和大国入侵在阿富汗交替上演，长期战乱导致国弱民穷。如今塔利班统治已成定局，但能否有效治理仍是一大问号。塔利班并未完全控制阿富汗所有地区，而且国库空虚，人才流失，行政体系崩溃，要稳定发展的难度很大。塔利班会否走上相对温和包容的路线，也将决定阿富汗能否为国际社会所接受，进而获得所需的发展援助和投资。目前可以预见的是，阿富汗短期内将出现难民潮和人道危机，周边国家将承受很大压力，国际社会有必要先发制人安排救助。

美国为应对中国崛起和虎视眈眈的俄罗斯，调整了对于中东地区的安全承诺，但过于仓促的撤军留下抛弃盟友的负面形象。未来的日子里，美国须作更多努力，向盟友及伙伴展现更坚定的承诺，才有望挽回它们对于美国主导国际秩序和区域安全架构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