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之渡

如果有某种能测量社会情感过敏度的仪器，近期的指标说不定很高。本是无伤大雅的诙谐话语，因为过度解读，却被指带有恶意，无异于无中生有。

这些消极的评论，针对的是本月23日新美联合记者会上的一件趣事。李显龙总理在与来访的美国副总统哈里斯召开的联合记者会正式开始前，技术人员请双方测试麦克风的声量。在哈里斯数数“一、二、三、四、五”后，轮到李总理测试。

由于记者会即将开始，现场气氛相当严肃，本以为总理也会很正儿八经地快速数数，却没想到他幽默地说：“哈喽，哈喽。咩咩，小黑羊（Baa, Baa, Black Sheep）。”用儿歌歌词来测试麦克风，创意的做法引起在场的人阵阵发笑，让气氛轻松起来。哈里斯也顺势搭上儿歌的下一句“Have you any wool？”，展现了政治人物灵活应变的一面。

对于政治人物在新闻镜头外人性化和幽默的一面，大部分民众都赞赏有加。这段测试麦克风的花絮在网上传开后，许多网民都表示被这轻松的一幕逗乐了。但也有一些较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评论，指在有印度和牙买加血统的哈里斯面前提“小黑羊”的字眼，带有一些种族主义色彩。

欣慰的是，不少网民很快就回应，认为持这样观点的人过度解读，无中生有。且不论这样的观点合理与否，有人提出，就说明这样的观点存在。如何化解这种不当解读，值得深思。

在进一步申论之前，我们也应注意到，总理作为政治人物，具备一定的个人魅力和台风。如果今天换做是路人甲在试麦的时候唱出“咩咩，小黑羊”，说不定会有更多人紧抓这个字眼不放，群起而攻之。

我们是否应更深刻反思：在肤色较深的同胞面前，说话沾个“黑”字或任何有色字眼，足不足以构成带有种族主义意味的冒犯？让人更尴尬的是，这些字眼被扣上的偏偏是种族主义的帽子，而这个课题在本地又是多么重要且必须谨慎对待。即便是在其他与种族不相关的讨论中，吹毛求疵的做法也不见得可取。

也许有人会认为，为了安全起见，倒不如改用别的儿歌，反正同样是为了缓和气氛。当然，我们没有必要就“小黑羊”作为儿歌的文学特色做一番赏析，来判定在社交或外交场合使用它的正当性。但如果我们对于即兴、善意的言语也要口诛笔伐，久而久之，再天真无邪的儿歌，都会在网络文字狱中平白无故地被牺牲。

诚然，言者纵使无心，我们作为人的同理心也告诉我们，应照顾到听者是否有意。回到上述记者会的例子中，哈里斯迅速地附和，跟着念起儿歌歌词，说明她同样没戴上有色眼镜加以解读。若看更广大的公众层面，虽然不排除有一小部分的人对特定字眼敏感，但就如他们希望通过舆论空间发表看法一样，他们也能参考其他人的观点，回过头来看看自己的立场是否也有折中的可能。

不管黑羊白羊，只要能博君一笑就是好羊。如果好羊反过来被扣上制造分裂的帽子，就成了“代罪”羔羊。对于中伤他人感情的言行，我们当然要说不。但对于过度反应的言论，我们也应该予以规劝。并不是说这些观点应全盘否定，但若全盘接受，只会更鼓励这样的风气，同样无益于课题的交流和探索。

（作者是新闻中心高级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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