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达

8月15日，美国及其北约盟国紧急撤离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而20年前被赶下台的塔利班极端宗教政权迅速卷土重来，一时间令整个世界都为之错愕。

20年前的2001年，在九一一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美国掌握了当时阿富汗塔利班政权，支持包庇卡伊达组织首领奥萨马的证据，于是对阿富汗展开入侵和占领行动，目的是清除卡伊达组织的大本营，使之不能再对美国产生威胁。

20年过去，美国付出了重大成本和牺牲，其战略目的部分得以实现：即确保了在此期间，美国本土没有再次遭受类似九一一那样的恐怖袭击，并在2011年成功寻获击毙奥萨马。但另一方面，美国对阿富汗的政治生态，加以民主改造转型的努力，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而且目前还功亏一篑。

这其中包括了两个重大挑战，一是从宗教政权向世俗政权的转型，二是从威权体制向民主体制的过渡。在宗教传统深厚的穆斯林世界，从古老的政教合一向相对温和现代的世俗政治转型，无疑任重道远。

其中一个典型案例就是伊朗，从1941年起巴列维王朝掌权，到1979年，伊朗社会已基本世俗化。譬如有一部关于1974年在德黑兰举行的第七届亚运会的纪录片。当时的中国还在文化大革命之中，而影片中展示的德黑兰现代化城市风貌，伊朗的开放发展，伊朗人富裕的生活水平等，令中国人眼界大开，叹为观止。

然而，到了1979年，伊朗突然恢复了严苛封闭的伊斯兰宗教政权，并迄今为止一直与西方和美国等对峙为敌。这就又涉及从威权向民主过渡的严峻挑战。2010年，阿拉伯世界忽然爆发所谓的“阿拉伯之春”自由民主浪潮，中东和北非地区许多政治强人和极权政府或望风而逃，或土崩瓦解。

11年后的今天，回望“阿拉伯之春”的结果，除了小国突尼斯成功实现了民主转型外，其他主要国家如埃及、利比亚、叙利亚等国的发展均遭受挫折和走入歧路，也充分表明漫漫长路，步履维艰，历史经常很难直线地接近理想的发展目标。

今天的阿富汗，不幸又再次遭遇国家政权转型的重大挫折，和国家治理方式的重大倒退。塔利班政权的宗旨、性质和行为，早已昭然若揭，举世皆知，这里无须赘言。归根结底，这是阿富汗国家的悲剧，也是阿富汗民族的失败。

确实，阿富汗地处欧亚大陆的核心腹地，近现代以来也一直是大国势力的角逐重点，同时号称“帝国坟场”。先是有英国试图殖民不成，后有苏联侵略占领的失败，现在又有美国的重大挫折。美国的办法，是试图通过扶植支持一个世俗和民选的阿富汗政府，来最终达到阿富汗向现代政治转型，并彻底扫除恐怖主义土壤和根基的目的。

但是，这种通过外力强推和组装民主政治的尝试，往往难以奏效，还会陷入腐败和滥权的陷阱。因为实现民主政治的关键，是一个国家的人民和政治精英要自发做出实践准备，才能产生政治改革和进步。

譬如当年美国打完朝鲜战争，韩国并没有马上发生民主政治转型，而是经过若干时间后，才最终靠其内力实现政治现代化。台湾的经历也大概如此，蒋介石赴台后虽有美国支持，但仍无法达成政治转型，要到蒋经国时代才自主跨越。

还有就是目前阿富汗局势重新洗牌，等于又会开启新的争端和冲突态势。俄罗斯盘算借阿富汗稳住其中亚传统势力范围；中国希望阿富汗不会造成新疆问题的复杂化，并协助“一带一路”项目；伊朗关注什叶派在阿富汗的处境和待遇；巴基斯坦则暗助塔利班牵制印度和美国等。

以上历史规律和未来走向，应该有助于我们观察透视目前的阿富汗局势。至暗时刻，物极必反，祝愿阿富汗人民能早日跨越艰难，迎来国家希望和重建的曙光。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