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瓦兹·格尔格斯

我们该如何看待中东地区的关系调整和联盟变化？宿敌之间的外交愈发热络；而亲密盟友之间开始出现裂痕。沙特阿拉伯、伊朗、土耳其和埃及等区域大国，正在重新调整各自的外交政策，并着手与疏远的邻国恢复关系。美国和俄罗斯重新展开地区竞争，而中国也作为新的竞争者入局。

上述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局势，可能会使中东上演一场激烈而真正的全球竞争。但它们也可以通过将历来相互厌恶的国家聚集在一起来化解地区竞争。这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新调整背后的主要因素：美国的区域紧缩、中国的崛起，以及2019冠状病毒疫情对本已疲弱的地区经济所产生的不利影响。

美国总统拜登已明确表示，中东并不在其政府的外交优先事项中。尽管前总统特朗普建立了一个由沙特阿拉伯和以色列为首的反伊朗联盟，但拜登却试图疏远沙特阿拉伯，尤其是通过结束美国对也门战争的支持。拜登内阁已恢复旨在重启特朗普于2018年退出的2015年伊朗核协议的外交行动，并与特朗普最喜欢的土耳其和埃及保持一定距离。

随着美国本月完全撤出阿富汗，拜登已明确表示，美国正在摆脱中东地区的冷战，将战略重心转向中国和亚洲。在整个中东地区，人们普遍认为，美国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合作伙伴。

此外，随着美国的撤退，中国正逐步加强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今年3月，中国与伊朗达成了一项重大协议，承诺将在未来25年内投资4000亿美元，以换取石油和天然气的稳定供应。同月，在访问沙特阿拉伯、土耳其、伊朗、阿联酋、巴林和阿曼时，中国外长王毅重申中国对该地区安全与稳定的支持。他说，中国将反对外来干预，并为解决该地区的长期冲突充当诚实的中间人，这显然是在挖苦美国。

王毅还提到了与中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前景，通过将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与地方发展项目联系起来，该协定将带来数百亿美元的投资机会。这样的经济甜头在中东引起了广泛的共鸣，那里的青年失业率、贫困水平以及其他经济指标，早在疫情肆虐之前就已很糟糕。在过去的18个月里，冠病疫情加剧了许多国家本已严重的社会危机。

面对这样的情况，重启区域对话和外交也就不足为奇。大多数当地统治者都明白，政权的安全更多地取决于能否满足人民的需求，而非教派煽动和对“他者”的仇恨。因此，去年4月，沙特和伊朗举行了探讨如何结束也门冲突的秘密会谈。自2015年3月以来，由沙特领导的联盟一直在那里与由伊朗支持的胡塞叛军作战。

沙特也同与伊朗保持友好关系的卡塔尔和解，此前沙特于2017年6月与这个邻国断绝所有联系。去年4月，沙特国王萨勒曼做出强有力的和解姿态，正式邀请卡塔尔国家元首塔米姆（Sheikh Tamim Bin Hamad Al Thani）访问他的国家。

作为更广泛的政治洗牌的进一步迹象，沙特还与伊朗的盟友伊拉克实现了关系正常化，结束了长达30年的相互疏远和敌意。在与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另一位伊朗的亲密伙伴）发生多年冲突后，沙特官员最近在大马士革与叙利亚官员举行了秘密会谈。有报道称，双方可能即将就外交关系正常化达成协议。

伊朗也可能即将改善与邻国，尤其是与阿联酋的关系。据报道，伊朗外长扎里夫在今年4月结束了对卡塔尔、伊拉克、科威特和阿曼的外交魅力之旅后，计划于近期访问阿联酋。

不过，最重要的是伊朗和沙特和解的可能性。尽管伊朗温和派总统鲁哈尼（Hassan Rouhani）即将卸任，但接替他的强硬派总统莱希（Ebrahim Raisi）说，他不认为与沙特王国建立外交关系“有任何障碍”。两国关系的恢复将遏制叙利亚和也门的内乱和代理人战争，而这是当今世界最严重的两个人道主义危机，也可能为伊拉克和黎巴嫩等政治和宗教分裂的国家带来稳定。

最后，与沙特和伊朗一样，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也发起了一场修复该国在地区，尤其是与埃及和沙特的紧张关系的外交攻势。在去年几乎因利比亚问题发生激烈冲突后，土耳其现在希望改善与埃及和其他地区以及和全球大国的经济关系。

最近的这些地区调整可以用对力量平衡的评估有所改变，以及利益趋于一致来解释。美国的退缩迫使区域大国通过修补关系来维护自身的安全。中东地区领导人越来越认识到，像特朗普那样火上浇油不会有任何好处。通过以美国、欧洲、中国、俄罗斯和日本为首的国际外交，中东可以继续走目前缓和局势的道路。

国际社会能否促成一项新的包容性安全架构和中东无核武器协议，或者至少支持和鼓励那里正在出现的地区对话和冲突管理？这样的想法再也不是一厢情愿。无休无止的冲突可能标志着中东的过去，但这并不是该地区注定的命运。

作者Fawaz A. Gerges是伦敦经济学院国际关系和中东政治学教授，即将出版新著《争夺中东控制权的百年战争：从赛克斯—皮科到世纪交易》（The Hundred Years' War for Control of the Middle East: From Sykes-Picot to the Deal of the Century）

英文原题：Morning in the Middle E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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