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财

近月由于中华民国奥运佳绩创历史新高，连带“台湾正名”运动再度兴起，尤其民间继2018年推动“2020东京奥运台湾正名公投”后，再度燃起2024年巴黎奥运正名运动。

执政民进党从立法院长到立法委员，不断公开倡议“中华台北”是被迫接受，正名还要继续推动，但应考虑选手参赛权益。此种“不得不妥协”说词虽满足传统深绿选民之需求，符合独派“政治正确”，但也考虑参赛权维护，呈现“务实主义”的政策弹性。

此次“中华台北”代表队参与东京奥运，不少国际媒体纷以“台湾”取代“中华台北”一词，引发民进党部分立法委员批判“中华台北”一词是被迫、被矮化的字眼，用于奥运会是一个不得不、被迫接受的安排。

主张其他国家、媒体在奥运会上以“台湾”称呼台湾者，他们的主要论述包括：名称有被矮化之嫌疑，是殖民地的概念；造成台湾社会国家认同错乱；成为支持统一的政党以谬误论点污蔑第一线优秀选手的工具。

然而，台湾参与国际赛事及国际组织，尤其是政府间组织，从来就具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东亚青年运动会原定2019年在台湾台中市举行，此为国民党执政时两岸当局立基“九二共识”，而获中国政府支持。但由于民进党执政时不承认“九二共识”，且因台湾民间推动“2020东京奥运台湾正名公投”连署活动，导致东亚奥林匹克委员会临时理事会要求开会表决，最终决定停办。这当中显然有“中国因素”的影响。

尽管台湾民意调查存在“机构效应”，但综合对比支持“中华台北”及“台湾”名称的调查结果，两极分化越来越明显。倾向主张“台湾正名”的“台湾智库”公布2016年12月份民调，关于台湾参与国际活动之名称，51%受访民众支持用“台湾”，34.6%支持用“中华民国”，支持使用“中华台北”者仅9.0%。

总的来说，赞同以“中华民国”及“中华台北”为名称占43.6%，使用“台湾”为51%，台湾民意已呈现两极分化特色。

具有绿营背景的“台湾民意基金会”在2018年8月20日也公布民调，指出有51.9%的民众不喜欢用“中华台北”来代表台湾，仅有37.4%的人喜欢。提到是否支持“东奥正名”运动，即2020年东京奥运以“台湾”名义参赛而非“中华台北”时，有65%民众基本赞成，仅26.4%反对。

主张正常国家运动者所醉心追求的新国家意识及认同，恰恰解构公民社会中的中华民国国家认同。原本“台湾共识”及台湾认同的最大公约数是中华民国，却因正名而导致认同分裂及两极化。

另外，“全国公信力”在2018年8月11至13日的调查显示，高达61.5%民众支持以“中华台北”参与国际活动，其中在20岁至39岁的年轻族群中，高达近七成民众支持“中华台北”。针对台湾参与国际活动的原则，究竟坚持台湾主权或追求实际参与，何者比较重要，结果显示赞成追求实际参与56.3%、不赞成25.3%；这显示民众多数对参与国际赛事持务实态度。

目前中国的经济体量名列全球第二、军事势力名列第三，已成为东亚区域霸权国，其“锐实力”更已渗透到许多国际组织中，例如联合国的许多委员会。因此，即使台湾有美国、日本、欧盟的支持，也无法以观察员身分参加世界卫生大会。在国际奥委会里，中国也拥有副主席职位，对决议甚有影响力。换言之，当“中华台北队”变更成“台湾队”时，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参赛权而已。

民进党在2018年东奥公投议题上持较为中立立场，当时总统府及行政院皆以维护参赛权为重，而非拘泥于所谓的“台湾主权”的坚持与追求。追求2024年巴黎奥运台湾正名，弃“中华台北”而强推“台湾”，显然忽视了现有的局限。

正因为民进党政府采取“务实立场”维护选手参赛权，才有今日的佳绩可以宣扬国威；可以说，民进党政府也是使用“中华台北”名称的受益者。

台湾已修订《公民投票法》，将公投与大选脱钩，两年举办一次。若前奥运国手纪政成功发动连署提案，进行2024年巴黎奥运“台湾正名”公投，投票日应会在2023年8月。这恰好在2022年地方选举结束，及2024年总统大选即将来临的期间，公投因为没有选举的动员因素，投票率恐怕会偏低。

2018年东奥公投时，民进党尚以参赛权为最高考量；若认为现在时机已成熟，可以以参赛奥运为起点推动“台湾正名”，甚至进一步在2024年总统大选掀起狂潮，从变更体育代表团和护照名称，延伸至以台湾名义参与联合国、公投制新宪、变更国号，则完全悖离蔡英文的“维持现状”主张及两岸政策框架。

值得深思的是，推动“台湾正名”运动符合美国“拉台制中”战略及国家利益吗？当“台湾正名”与“联美抗中”战略与美国印太战略合谋，成为民进党的“麻烦制造者”时，运动已触碰美中政策红线，反而可能导致美中共管“台独”。

若中国大陆对台态度强硬，加大“反独促统”力度，美国与中国关系是否会陷入“修昔底德陷阱”而终须一战？显而易见的是，拜登政府负责印太事务协调官坎贝尔已表明，美国不会支持台湾独立。

假设美日等国支持“台湾正名”及公投也通过，民进党政府准备评估重递奥运会籍名称吗？这在国际奥委会中会不会招致来自中国大陆的反对？诚如前总统李登辉主政时期，国安团队重要智囊张荣丰所警告，应以维持参赛权为要；一旦大陆反制，可能造成选手无法参赛。这种决策困境，依然与2018年申请东奥正名运动一样。

2018年民进党因维持“中华台北”名称而保有参赛权，它大概不会因为奥运战绩卓著而沾沾自喜，忘了当年的务实决策吧？而且，民进党曾力挺的前卫福部部长林奏延，在世界卫生大会演说中自称“中华台北”，如果遵循正名的逻辑，不也是“矮化国格”吗？

作者是台湾佛光大学

公共事务学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