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塔利班横扫阿富汗，导致阿富汗人民和国际社会旨在建立一个体面、安全和正常国家所付出的长达20年努力，在短短几个月内化为乌有，的确是一种痛苦的经历。上周日（15日），塔利班实际结束了对阿富汗的惊人扫荡，开进喀布尔，并迫使总统阿什拉夫·加尼逃逸。

塔利班几乎没遭遇任何抵抗就接管阿富汗，引发了人们对美国总统拜登从该国撤出美军和联军明智与否的明显质疑。但矛盾的是，塔利班迅速且轻松的推进，只不过再次证明，拜登做出了正确的决策——而且不应该走回头路。

阿富汗军事和治理机构的低效和崩溃，在很大程度上证实了拜登的怀疑，那就是，由美国领导的支持喀布尔政府的行动，是否有一天能让它自己站稳脚步。国际社会耗费了将近20年，付出了数千条生命和数万亿美元来为阿富汗做好事——消灭基地组织；击退塔利班；支持、建议、训练和装备阿富汗军队；加强执政机构；并投资于该国的公民社会。

这一切都是重大进步，但并不足够。塔利班部队的势如破竹，显示了阿富汗机构就算被持续扶持了整整20年，仍无法独当一面。

究其原因，是整个任务从一开始就存在致命缺陷。想让阿富汗成为一个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这个国家险要的地形、复杂的民族构成，以及人们对部落和地方的忠诚，导致了持久的政治分裂。与周围国家的关系纠缠不清，加上对外来干涉的敌意，外部的插手变成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这些绕不开的先天条件，导致任何将阿富汗转变为现代社会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拜登作出了艰难而正确的选择，撤军并结束了这场注定会以失败告终的努力。

撤军还有一个现实的理由，那就是，即使美国在国家建设领域功败垂成，但其主要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了：防止了未来从阿富汗领土发动的对美国及其盟国的恐怖袭击。美国及其联盟伙伴已经摧毁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基地组织。它们还摧毁了伊斯兰国的阿富汗分支，事实证明，伊斯兰国已不再有能力从阿富汗发动跨国袭击。

与此同时，美国建立了打击恐怖主义的全球合作网络，共享相关情报，共同强化了国内对恐怖袭击的防御。与2001年9月11日相比，美国及其盟国如今更不可能遭到恐怖袭击。自2005年伦敦爆炸案以来，基地组织一直未能在海外发动大规模袭击。

当然，我们无法保证塔利班不会再次为基地组织或类似团体提供庇护。但出现这个结果的可能性很低。塔利班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做得很好，几乎没有理由恢复它与基地组织等团体的伙伴关系。

塔利班也希望获得一定程度的国际合法性和支持，任何窝藏试图策划对外国势力发动恐袭的组织的诱惑，都有可能遭到抵制。此外，因为在其他地方可以更轻松地实现重组，那些恐怖分子几乎没有诱因要在阿富汗重新集结。

最后，拜登坚持结束阿富汗军事任务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这样做符合美国选民的意愿。绝大多数美国公众，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已经对中东“无止尽的战争”失去了耐心。

导致特朗普当选（和近乎再次当选）的非自由民粹主义出现，是因为人们认为，美国自不量力，在大中东地区投入过了头。在近几十年来美国劳工对经济处境极度不满的大背景下，加上最近疫情的破坏性影响，选民们更希望他们的税款被用在堪萨斯州，而不是坎大哈。

拜登能否成功修复美国民主主要取决于国内投资，目前正在国会寻求通过的基础设施和社会政策法案，是朝正确方向迈出的关键一步。但外交政策同样具有重要的意义。当拜登承诺奉行“为中产阶层服务”的外交政策时，他必须采用一套能获得美国公众支持的治国方略，来加以兑现。

在可预见的未来，阿富汗理应得到国际社会的支持。但以美国为首的军事任务已执行到了尽头。遗憾的是，在阿富汗寻找和平和稳定的政治平衡的过程中，国际社会现在能做的也仅仅是协助减轻人道灾难，施压阿富汗人奉行外交、妥协和克制原则而已。

作者Charles A. Kupchan是美国独立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研究员，乔治敦大学国际事务学教授，著有《孤立主义：美国屏蔽世界影响的历史》（Isolationism: A History of America's Efforts to Shield Itself from the World）。

英文原题：Biden Was 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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