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沪声纸述

陈婧

jingchen @sph.com.sg

还没从股市震荡中恢复元气，电商巨头阿里巴巴又陷入公关危机。这一次，他们不仅面对网民的怒火，还有官媒的炮轰。

一名阿里巴巴女员工上周末自曝出差时被恶意灌酒，随后相继遭客户与上司猥亵，她向上级主管求助无门。这则贴文在微博上被热转20多万次，阿里也随即成为众矢之的。

事发之后，阿里紧急辞退涉事男主管，集团董事局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张勇承诺将开通性骚扰举报通道，加快制定反性骚扰行为准则。数千名阿里员工也联名发出倡议书，呼吁公司建立反性骚扰机制，杜绝在破冰、团建、业务往来等活动中的性骚扰。

不过，这番紧急公关并没让网民买账。就连倡议书也被部分网民质疑是阿里的公关手段，并批评阿里操作舆论“越来越像韩国财团”。

在沸沸扬扬的声讨中，中国官媒第一时间出面主导了舆论走向。贴文被转上微博的第二天（8日），《人民日报》旗下微信公众号“踏浪青年”就发文炮轰阿里“不要妄想像韩国财阀一样操控一切，这里是中国”。

隔天，人民日报评论部微信公众号发文要求强化企业价值观引导，指越是扩张发展的企业，隐含的风险度越高。文章也讽刺张勇，称“碰到危机，与其‘震惊、气愤、羞愧’，不如省思、查漏、行动。”

到了第三天，人民日报旗下影响力最大的微信公号“侠客岛”也开腔点评，呼吁阿里等大企业“不能被商业逻辑带歪了发展”，要承担起内部对员工个体、外部对社会整体的引领责任。同一天，中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文点评阿里事件，要求树立正确价值观，完善制度规矩，铲除潜规则滋长的土壤。

对阿里的敲打层层升级，批评的角度也各不相同。人民日报评论部和“侠客岛”还停留在抨击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层面，“踏浪青年”则是将矛头对准了资本。文章指“国家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资本绝不能控制媒体”，又称阿里事件已让网民达成一致，“不仅要把权力关进笼子里，更要把资本关进笼子里”。

官媒公众号火力全开，令舆论更加群情激昂，“中国姓社不姓资”“整垮阿里和马云”的声浪也日渐高涨。但同时有观点认为，官媒此前面对其他性侵事件反应都没有如此强烈，近期频频发声，针对阿里的意味似乎过于明显。

当然，阿里并不无辜。这家以“江湖侠义”为初心的新经济企业，在壮大发展的过程中，企业文化和价值观也逐渐遭受质疑。尽管公司管理层们至今还保留着武侠“花名”，但无论是逼迫平台商家二选一、高管爆出桃色丑闻，还是此次女员工遭侵犯事件，都与武侠精神背道而驰。不少离职员工感叹，阿里早就没有“侠义之气”，只剩“江湖陋习”。

在中国官方对互联网企业监管持续加码之际，这起意外曝光的女员工遭侵犯事件，为当局打击“资本无序扩张”提供了又一弹药。官媒把舆论炮口对准阿里，或许预示了接下来不仅将从法规上加强对企业约束，也会从舆论上向企业施压，促使他们更加谨言慎行，避免触及红线。

从过去两周的科技股震荡来看，无论是高调的马云，还是低调的马化腾，都没能躲过官媒掀起的舆论风暴。央媒新华社旗下的《经济参考报》发文将网络游戏批为“精神鸦片”，一天内就让腾讯市值蒸发近3000亿人民币（627亿新元）。

值得注意的是，这篇引发腾讯股价地震的文章过后一度被撤下，删除了“精神鸦片”“毒品”等严厉用词后才重新上架。无独有偶，在批判阿里事件中措辞最激烈的“踏浪青年”公众号，隔天也把那篇文章删除，至今仍未恢复。是否因为高层担心引发的舆论震荡对企业影响过大而下令撤稿，外人无从得知。上述文章被撤换，倒是进一步加深了民间对于“资本控制舆论”的印象。

曾经被视为民族之光的互联网企业们，如今不仅要背负更重的监管包袱，还要面对更高的舆论风险，一不小心就会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固然能更有效地防范资本作恶，但如果事态发展超出控制，对民营企业的舆论围剿成为惯性，将资本视为洪水猛兽的观点再度成为主流，对面临脱钩危险、亟待寻找新增长动力的中国经济来说，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继腾讯和阿里之后，谁会成为下一个被官媒炮轰的对象？接下来一段时间，这把悬在中国新经济企业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必将促使他们步步为营，以免被视为挑战社会主义制度、与人民为敌的“万恶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