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日经中文网

作者：细川幸太郎、黑濑泰斗

日本实施对韩出口管理措施至今已经过去2年时间。韩国政府以这项动摇横跨日韩的半导体供应链的措施为契机而推进相关材料的国产化。不过，现阶段的实际情况是，“摆脱对日依存”未能像韩国方面所主张的那样取得进展。哪些方面发生改变，哪些没有改变？贸易统计数据显示出日韩相互依存的事实。

韩国政府7月2日举行了原材料、零部件和设备产业成果报告会。韩国总统文在寅提出，“韩国对抗日本偷袭般的不当出口管制，走上自立的道路，即将满2年”。

长达8分钟的总统演讲把减少3种半导体相关材料的对日依存称为“成果”。

3个品类指的是半导体电路形成工序使用的氟化氢、EUV用光刻胶（感光材料）和智能手机OLED面板的保护材料氟化聚酰亚胺。这是日本政府2019年7月规定对韩出口时需要单独审查的品类。

韩国贸易协会的统计显示，来自日本的氟化氢进口额以2019年7月为转折点而锐减，从2018年的6685万美元减至2020年的937万美元。日本占整体进口额的比率也从2018年的42％降至2020年的13％。

正如文在寅所言，韩国在氟化氢领域的对日依存度明显下降。原因是日资企业Stella Chemifa和森田化学工业的对韩出口减少，大部分被三星电子出资的SoulBrain、SK Materials等韩国企业制造的氟化氢代替。

另一方面，关于EUV用光刻胶，韩国政府表示“来自比利时的进口增加，对日依存度下降”。来自比利时的光刻胶进口额以2019年7月为转折点，增加至10倍以上。不过，其生产商是日本JSR的子公司，也就是说仍然是从日本企业采购。

来自日本的光刻胶整体的进口额2020年增加22％，增至3亿2829万美元，2021年1至6月比上年同期增长3％，保持增加趋势。对日依存度也持续超过8成。

更加与现实显著偏离的是氟化聚酰亚胺。韩国政府称“采用替代材料‘极薄玻璃’，来自日本的进口事实上为零”。

极薄玻璃是三星折叠智能手机所采用的保护材料。不过，在三星近3亿部的供货量中，折叠手机为440万部（2020年，证券公司数据），仅占逾1％，绝大多数智能手机仍采用氟化聚酰亚胺。

韩国在氟化聚酰亚胺领域的对日进口额2021年1至6月增长15％，达到4430万美元。对日依存度也没有明显下降，距离“事实上为零”还很远。此外，针对文在寅自豪地宣称在2年里把对日依存度从31.4％降到了24.9％的“100种核心产品”，韩国以属于“国家机密”（韩国政府相关人士）为由而并未公开具体内容。

在韩国的贸易收支中，逆差额最大的对象国是日本，额度比其原油进口所依赖的对象国沙特阿拉伯还要大。2020年韩国对日贸易逆差为209亿美元，比上年增加9％，2021年1至6月因半导体制造设备进口增加，增幅达到31％。

从上述贸易统计数字来看，韩国政府主张的“摆脱对日依存”目前还比较有限。尽管如此，从长远来看，韩国对日本的依赖程度还是有可能会进一步下降。

其原因在于，韩国拥有半导体和显示器的年销售额达10万亿日元的三星电子、年销售额3万亿日元的SK海力士和2万亿日元的LG显示器。而日本最大的半导体制造商铠侠控股的销售额为1万多亿日元，韩国作为原材料买方和设备买方的存在感很强。

日本政府的措施让三星等企业意识到了“供应链断裂的风险”。出于继续维持业务的角度，这些企业要求日本厂商在韩国扩大生产。东京应化工业和大金工业等也已开始扩充生产基地。这样的动向有可能导致日本的产业空洞化和就业岗位减少。

此外，作为三星子公司的韩国设备制造商已开始开发和生产“涂胶显影设备”和“蚀刻设备”等日企擅长的半导体制造设备。由于韩国政府提供补贴等原因，SK、LG的集团企业也在材料领域大力进行研发，正在悄悄培育韩国国内供应商。

面对韩国方面的这些动向，日本政府的危机意识十分淡薄。日本经济产业省6月制定的《半导体与数字产业战略》称，“制造设备和材料产业被指存在空洞化的可能性”。对于这种仿佛置身事外的表述，产业界提出批评称，“经济产业省完全不了解2年前的措施导致的现实情况”（日本大型材料企业的一把手）。

日本提供材料和设备，韩国制造半导体、显示屏、智能手机和电视等成品。这种一直以来给日韩双方带来利润的分工体制并没有消失。但是，如果日本对文在寅政府夸张言论背后发生的“地壳变动”视而不见，继续进行政治对立的话，在不久的将来，日本企业将付出巨大代价。

日本称“出口管理严格化”，而韩国则称“出口管制”。日韩对日本政府2019年7月出台的措施的不同称呼象征着两国的分歧。

日本时任经济产业相世耕弘成表示“韩方频繁做出（强征劳工问题等）违背两国之间积累的友好合作关系的负面举动，严重损害双方的信任关系”，把韩国从出口可用于军事的材料时无需单独审查的优待对象中排除出去。

日方站在“只是实施原本就需要的单独审查”的立场上，称为出口管理严格化。而韩国则将其理解为对二战强征劳工问题的报复，攻击韩国的核心产业。

讨论的前提大相径庭，日韩双方的主张当然也就难以调和。

后来，韩国发生抵制日货运动、废除日韩《军事情报保护协定》（GSOMIA）、向世界贸易组织（WTO）提起诉讼、重提慰安妇赔偿问题，在2018年10月韩国最高法院就二战强征劳工诉讼做出判决以后，双方相互不信任的连锁反应持续发生。

两国私下不断摸索改善关系，但目前没有显著的成果。韩国总统文在寅曾考虑借7月23日的东京奥运会开幕式之机访日，但没有实现。

韩国政府高官透露称，“虽然（通过事先沟通）取得了很大进展，但没有达到举行首脑会谈的程度”。在文在寅余下不到10个月的任期内改善日韩关系已经很难。

韩国将于2022年3月举行总统选举。在预测日韩半导体供应链前景方面，这届选举将成为很大的分岐点。因为如果下届政府也继续“推进国产化”，再加上5年的丰厚政府补贴，韩国企业可以静下心来积累技术。

在韩国大选当中，对日外交也是重要的争论点之一。如果总统更迭，韩国政治的所有政策都会发生巨大转变。韩国下届总统是否会继续采取对日强硬姿态和国产化政策？日本的半导体相关企业也在密切关注邻国的大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