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路透社

作者：乔艳红

如果说南京疫情刚刚传出时，市场还普遍乐观认为在中国强有力防控手段之下，本轮疫情也将会被迅速扑灭，那么如今新冠德尔塔（Delta）病毒在约三周时间快速在近20个省市“多点发生、局部爆发”，导致旅游和出行限制层层加码，市场的心再度悬了起来。

社交及出行限制收紧将直接打击本就复苏滞后的消费和服务业，放大中国经济的下行风险，后续宏观政策易松难紧；同时，更具传染性的德尔塔病毒，也让中国“零感染”抗疫政策的经济和社会成本变得愈发高昂。

“德尔塔引燃的新一轮疫情爆发是逾一年来中国政府面临的最大挑战，”美国银行（BofA）在最新的中国经济观察报告中称。

该银行认为本轮疫情尤其值得担忧，因为这是去年年中以来波及范围最广的一轮，且主要发生在人口密集的经济重点城市，确诊病例数也在快速增加、暂时未见触顶迹象。

本轮疫情本土确诊病例居前的南京、扬州、张家界和郑州等地，多是经济重点城市或热门旅游城市。为了快速控制疫情，出现病例的地区都迅速展开详细流调，并大规模进行核酸检测，封控相关小区，出行和旅游限制亦层层加码。即便是尚未发现本土确诊的地区也在加强防控力度。

这其中首都北京的限制最为严格，要求病例发生地全域来返京人员均需第一时间报告并接受健康管理，而且只有健康宝“绿码”、并持登机登车前48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方可返京。

海通证券宏观分析师梁中华等认为，本轮疫情对工业生产的影响或相对有限，但会明显影响消费增长，尤其餐饮、旅游等服务类消费受到疫情的影响相对更大。疫情或使得部分城市8月社会消费品零售被拖累10个百分点左右，进而拖累全国社消零售增速约2.9个百分点。

“所以本轮疫情明显增大了经济下行压力，后续政策易松难紧，明年可能转向更全面的政策宽松，”海通证券称。

中国二季度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7.9%，上半年GDP增长12.7%。其中，上半年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15.9%，两年平均增长7.0%，基本接近疫情前的水平，但同期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23%，两年平均增速仅有4.4%，远低于疫情前的水平。消费端的复苏一直滞后于生产端。

野村证券报告也指出，严厉的防控措施可能导致2020年春天以来最严格的旅游禁令和出行限制，近期的暴雨和洪水亦超出预期，都加深了下修第三季GDP（国内生产总值）预估的必要性。

其将中国三四季度GDP同比增速预估分别从6.4%和5.3%，下修至5.1%和4.4%，今年全年成长率预估因此从8.9%下调至8.2%。野村预计本轮疫情到9月中下旬将被控制，到10月中时社交距离限制将逐渐放松，之后需求尤其是服务业需求将再度释放。

中国国家卫健委官员上周四称，此轮疫情总体可控，疫情在两到三个潜伏期内能基本控制。

去年新冠疫情爆发后“零容忍”防控政策让中国率先步出疫情泥淖、迅速复工复产，产品供应全世界，去年出口总额创下历史新高。

但本轮疫情爆发突显新冠病毒的输入性风险，而病毒变异后更具传染性，也让中国“零容忍”抗疫政策的成本愈发高昂，尤其是如果其他国家采取“与病毒共存”策略的话。

野村担心北京的“零容忍”立场可能拖延经济的全面复苏，其将2022年中国增长率预估亦从5.3%下调至5.1%，指因地产调控持续高压带来负面冲击，且中国“零容忍”立场缺乏明晰退出策略。

针对防疫的思考和讨论近期似乎也多了起来。中国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7月29日在微博称，数据显示未来哪怕每个人都打了疫苗，新冠仍然会流行，不过流行的程度会降低、病死率也会降低，“我们曾经经过的还不是最艰难的，更艰难的是需要长期与病毒共存的智慧”。

但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周六刊登原中国卫生部部长高强题为“‘与病毒共存’可行吗？”的文章指出，必须坚持严格防控，打消“与病毒共存”的想法，不仅不能放松疫情管控，还要进一步补短板、堵漏洞、强弱项；至于中国何时开放国门、如何开放国门，应当根据国际疫情控制的实际情况适时作出安排。

保银资本管理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张智威称，高强的言论表明中国愿意为“零容忍”政策付出代价，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换取相对安全的国内环境，成本是中国会维持“孤立”，部分服务业如旅游和餐饮将面临困境，同时也意味着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国大陆和香港可能维持封关状态。

美国银行认为，鉴于中国不太可能很快放弃“零容忍”立场，因此当务之急是在未来两到四周内通过大规模筛查和流调追踪，尽快控制住疫情传播。

之后，中国政府重心将放在两个领域，一是填补边境管控方面的漏洞，这同时也意味着短期内当前对入境的种种限制不太可能放松，进而导致边境开放进一步延迟；二是继续加快疫苗接种以达到群体免疫水平。

“在我们看来，除非实现相当高的疫苗接种率，否则中国政府不太可能改变‘零容忍’立场，”美国银行称，下一步有可能是再补打第三针疫苗加强针，以当前速度中国到9月可能达到83.3%的接种率，但如果要打第三针，那么可能要到年底才能达到83.3%。

截至8月7日中国大陆累计接种疫苗17.7亿剂次。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日前称中国需要83.3%的接种率才能达到群体免疫。

张文宏今年年初曾说，如果一直坚持追求一个病例没有的状态，“那么未来的日子会过得异常艰苦”。

“最大的担忧在于，鉴于德尔塔病毒的攻击力，群体免疫是否能真正建立，”美国银行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