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月

自缅甸军人2月1日全面接管国家权力，引发缅甸社会动荡以来，外界一直在努力寻找可行的国际解决方案。

作为东南亚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组织——亚细安，国际社会高度期待它发挥作用。备受期待的“亚细安方式”，是否真的能有效助缅甸解局？

作为绝大部分都有过被殖民历史，以及处于大国战略对冲地带的亚细安国家，对国家的主权高度敏感，并在政策上对维持国内稳定的优先考虑，决定了亚细安方式所具有的三大特征：一是坚持不干涉内政；二是内部决策奉行协商一致原则，保留成员国的政策解释权利；三是偏爱非正式的组织安排，排斥机制化。亚细安方式拥有“柔性”与“非强制性”的属性。

亚细安方式在平衡大国关系、缓解地区冲突、推动区域一体化等方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随着国际大背景的变化，亚细安柔性的解决方式，在柬埔寨问题、缅甸罗兴亚人问题及南中国海冲突等问题的协调上逐渐吃力，“亚细安方式”也开始被外界诟病效率低下、作为有限。

在对缅甸军事政变的应对实践上，柔性的“亚细安方式”再次遭受外界质疑。缅甸《伊洛瓦底报》登文表示：“亚细安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亚细安不能阻止缅甸的暴力，没有人会继续认真对待亚细安。”日本NHK电视台甚至直接提到：“亚细安搞不定缅甸。”

“亚细安方式”在解决缅甸问题上遭遇的困境，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亚细安机制存在内在矛盾

印度尼西亚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伊万认为，《亚细安宪章》在坚持不干涉成员国内政的同时，强调法治、善治、民主与宪政原则。因此，亚细安在成员国出现“违宪”，陷入政权更迭时，易被置于尴尬境地，这在此次缅甸危机中暴露无遗。

亚细安以建设性参与成员国内部政治危机的传统原则，让它在应对缅甸问题时难以施展拳脚。亚细安内部要达成一致并非易事，个别成员国总是权衡自身利益与亚细安整体利益。这就导致亚细安在缅甸问题上，很难形成一致的硬性制约。

二、亚细安内部态度不一　难以达成共识

近年来东南亚地区的大国博弈日益激烈，尤其是美国印太战略的推行，给亚细安带来了巨大的挑战，使得亚细安内部的离心倾向愈发严重。在联合国大会于6月18日通过的涉缅决议上，亚细安内部态度不一，缅越印马新菲赞成，文柬老泰弃权，难以达成一致。

8月4日，亚细安任命文莱外交部第二部长埃里万为缅甸问题特使，距离4月24日召开亚细安特别峰会，提出关于缅甸问题的五点共识，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正如新加坡外长维文日前所承认的那样，亚细亚就缅甸局势的五点共识落实缓慢，令人失望。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亚细安内部就缅甸问题态度不一，难以达成共识。

三、亚细安中间协调人身份受到质疑

印尼外长蕾特诺在危机爆发后，于2月24日在曼谷会见了缅甸军政府新任外长温纳貌伦，且亚细安在缅甸问题非正式外长会、特别峰会和中国——亚细安特别外长会上，均只邀请了缅军方代表，表明亚细安成员国基本上取得共识，即缅军是缅甸局势发展具有决定性的力量，一定程度上忽略了与缅甸政治中另一大力量——全国民主联盟（民盟）的接触。

亚细安的态度遭到了民盟及其支持者的不满，缅甸社会也质疑亚细安是否能担当中间协调人。

四、信息沟通上存在障碍

缅军是一支高度自主且传统的军队，自2月1日全面接管缅甸政权后，缅甸社会秩序混乱，其主要精力都在维护社会稳定，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与亚细安之间的正常沟通。

截至目前，亚细安成员国领导人与缅甸军方最高领导人敏昂莱会面不超过五次。同时，民盟主要领导人在2月1日全部被缅军拘押，亚细安无法得知民盟高层的真实态度，以及希望国际社会所采取的具体措施。缅甸信息的不透明，大大影响了亚细安对缅甸政策的制定与行动。

不过，相较于其他国际组织，亚细安推动缅甸问题的缓解也有其优势。缅甸的社会生态环境较为敏感脆弱，且一直以来都视美国等西方国家所实施的谴责及制裁，为干涉本国内政的行为，并对其表示不满。政变后的缅甸社会生态更加脆弱，民众对外部干涉更加敏感。在这种情况下，柔性的“亚细安方式”显得更加适合缅甸。

不同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强硬姿态，自1997年缅甸成为亚细安成员国，到2016年民盟政府上台，亚细安一直通过“建设性接触”的方式发挥重要作用，被证实行之有效。

缅甸政变后，军方也一定程度上向亚细安释放出愿意接受协调的信号。4月24日，敏昂莱出席亚细安特别峰会，这是其自2月1日后首次出访外国。会上，敏昂莱表示愿意接受亚细安“三点建议”。缅甸国内民众虽然对亚细安对军人政府的亲近行为表示失望，但仍普遍希望亚细安能对缅甸当前局势发挥作用。

美国等西方国家虽然对亚细安成员国施压，以期亚细安对缅态度与其保持一致，但总的来说认可亚细安的核心地位，也在督促“五点共识”的落实。中国、俄罗斯、印度等域外大国，也支持亚细安的“五点共识”，并支持亚细安在缅甸问题上继续发挥协调作用。作为区域内最成熟的组织，国际社会普遍期望它有所作为。

总的说来，虽然目前囿于体制、内部分歧等原因，亚细安暂时无法对缅甸问题产生实质性效用，但“柔性”的亚细安方式，仍是当前唯一可行的多边外交解决机制，且亚细安也正在按自己的方式和节奏实施努力。

随着亚细亚安全机制建设的实践路径及内容不断调整与更新，亚细亚各国对安全关切的调整，推动着亚细亚组织的权威性、约束性提升。亚细亚安全机制在亚太地区逐渐发挥出凝聚地区力量、制约地区行为、平衡国家间关系的作用。

在集体安全机制下，为了国家安全及进一步融入区域化，缅甸将更倾向于与亚细亚其他成员国之间，建立信任和妥协的措施，架设合作安全的桥梁。亚细亚也将努力去帮助塑造一个更加安全的缅甸。

作者是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