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J博斯金

美国必须控制其不断飙升的国家负债，但美国总统拜登似乎想要反其道而行之，而此举的巨大风险不容忽视。

在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后，总统奥巴马的预算赤字是二战以来历任总统中最高的（经商业周期的自动收入和支出影响调整后），而随后上任的总统特朗普又超过了他。

拜登正打算超越上述两人。尽管当前的美国联邦债务总额相当于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07%，这是二战后的最高纪录，但拜登政府的2022年预算使美国出现了迄今最高的和平时期赤字。

先此声明，只要长期成本合理，我支持减轻冠病疫情此类危机所导致的短期经济阵痛，并帮助刺激经济复苏的政策。但是，拜登的支出计划却不符合这一条件。相反，它们会造成在经济恢复充分就业后，仍然长期存在的巨大赤字。

在2022年至2026年的五个财政年度，拜登政府的财政赤字平均相当于GDP的5.9%。而在1947年至2008年间，只有一个年份达到这一水平——1983年，当时的失业率平均达10%以上。但根据政府的预测，2022年的失业率为4.1%，2023年及以后为3.8%。

拜登声称，他的提案只会适度增加公共债务（无论如何，公共债务都会增加，主要原因是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的支出不断增加），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情况并非如此。

首先，拜登政府希望通过增加公司税和资本利得税来抵消开支增长，但鉴于美国参议院当前的两党势均力敌状态，这些增税措施不太可能如设想般获得通过。此外，这类税收对经济增长尤其有害，因此就算某个版本的这类税收最终出台，拜登政府可能会发现其收入预测是过于乐观了。

拜登的支出提案还包括几项耗资极大的福利支出，如改善老年人和残障人的家庭护理，普及免费学前教育，以及免费为年轻人提供两年社区大学教育。历史经验显示，这些项目很可能会成为一些成本增长远超预期的永久性项目。

与此同时，尽管中国和俄罗斯正在增强军力，拜登却把国防开支放在了较低的优先位置，导致其增长落后于通胀。拜登的政府预算显示，国防开支占GDP的比率，将降至二战前以来的最低水平。

一些人认为，美国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一个经济体以自身发行的货币进行借贷时，赤字理应变得无关紧要；美联储只需从财政部手里把这些债务买过来就行了。而且，由于政府借款利率低于预期增长率，债务就可以永远滚动下去，使得赤字财政成为“免费的午餐”。

我们应当对这些说法持有相当大的怀疑，而我本人、我在胡佛研究所的同事科克伦（John Cochrane）、曼丘（Greg Mankiw）和鲍尔（Laurence Ball，两人分别来自哈佛大学和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以及波士顿大学的科特利科夫（Larry Kotlikoff）及其合著者，都在近期发表的多份技术论文中指出了其中的原因。

参照历史经验，巨大的债务积累之后，通常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增长迟缓、通胀上升、金融危机，或是所有这些问题同时发生。

我们无法确定哪些问题会发生，或是哪些国家的何种债务相对GDP的比率，会预示着问题的发生。虽说美国确实拥有发行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的优势，但通胀风险正在上升，更多的赤字融资支出只会加速这一趋势。

更高的债务也增加了引发通胀的诱惑，特别是在相当一部分债务由外国人持有的情况下。“债务人是富人，债权人是穷人”这种过分简单化的假设，可能会强化这种诱惑，尤其是在许多政治人物和选民都支持针对富人的税收及其他政策的政治气候下。

另一个问题则是更多公共债务最终会推高利率，挤压投资并损害经济的潜在增长。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就预计，10年期国债将比拜登的预算增长上涨得更早，也更快。

虽然利率不大可能在短期内出现大幅变化，但事实上，金融市场及政府和私人预测者，往往无法预测到这些变化，比如在1970年代的通胀和1980年代初的通缩。2008年后，所有人也都严重低估了美联储将其目标利率保持在零的时长。

另一场危机早晚会降临的。如果美国政府现在继续扩大其债务，那么在经济真正需要支持时，就会因缺乏财政能力而束缚其政策应对。与此同时，发达经济体的债务泛滥，正导致那些借债能力有限的穷国，更难充分应对冠病危机，致使这场人类悲剧进一步恶化。

即便如此，这种所谓美国可以免费为其债务融资的论调依然普遍存在，而且正鼓动着民选官员去采取一些罔顾财政纪律的行为。

这就产生了一种风险，即拜登政府不仅会花费过多，而且会像奥巴马政府的2009年“经济刺激计划”那样，透过资助低回报，甚至是负回报的项目把钱浪费掉。

在这一点上，拜登支出提案的各项内容并不令人感到鼓舞。以总额2万亿美元的美国就业计划为例，这个名称包含“基础设施”字样的法案，其实只有一小部分支出被用于传统基础设施。而即便在这方面，国会预算办公室估计其回报率也只有被排挤出的私营部门投资的一半。

短期内的强劲经济增长，可能会让拜登政府免受其轻率支出的影响，但是，如果其乏善可陈的长期增长预测被证明是准确的，或者更糟，被证明是过于乐观的，那么我们所有人包括拜登在内，可能会为此后悔。

作者Michael J. Boskin是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胡佛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曾于1989至1993年任美国前总统老布什的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 英文原题：Beware America's Soaring Public Debt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1.

如果美国政府现在继续扩大其债务，那么在经济真正需要支持时，就会因缺乏财政能力而束缚其政策应对。与此同时，发达经济体的债务泛滥，正导致那些借债能力有限的穷国，更难充分应对冠病危机，致使这场人类悲剧进一步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