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键

美俄双方经历多年的紧张对抗状态后，2021年6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与俄罗斯总统普京终于在日内瓦实现了历史性的会晤。这也是拜登上任后两人首次面对面会谈。双方在会后还就“战略稳定”议题发表了联合声明。

普京在峰会后的记者会上表示，他与拜登的会晤“非常有建设性”，双方尽管在很多领域立场不同，但都带着相互理解且愿意解决问题的意愿，没有展现敌意。正如外界所猜测的那样，他与拜登讨论了战略稳定、网络安全、地区冲突、贸易关系以及北极合作等议题。

普京面对记者时坦承：“美国和俄罗斯对世界战略稳定负有特殊责任，这至少因为我们是两个最大的核武国——从核武器储备、核弹头和载具数量，从核武器水平、质量和现代性来看都是如此。”普京称：“我们也意识到这种责任。”他还强调，俄美双方同意就网络安全进行磋商，并重新向对方派驻大使。克里姆林宫透露，双方对两国秉持核战争没有胜利者的原则进行了确认。

白宫网站稍后也发布了题为《美俄总统战略性稳定联合声明》的文告，称两国“即使在（关系）紧张时期，它们也能够在确保战略领域的可预测性、减少武装冲突风险和核战威胁的共同目标上取得进展”。

根据这些目标，美俄在不久后一同开展综合性的双边战略稳定对话（Strategic Stability Dialogue），为未来的军控及降低风险措施奠定基础。文中同样声称：“最近延长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体现我们对核军备控制的承诺。今日，我们重申核战争不能打赢、也绝不能打的原则。”

由这次美俄峰会出人意料的关系缓和趋势以及会后的声明来看，现代世界的国际秩序、基本权力结构仍以美俄两个核大国为核心而展开，这同冷战时期美苏两个中心的结构相比，并没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尽管今天俄罗斯主张多极化的世界秩序，也不具备苏联曾拥有的经济实力和意识形态影响力，但超强的军事实力和核大国地位，仍确保俄罗斯牢牢占据两极之一的主导角色。

从这次声明来分析，至少在核问题上，普京认为“俄美负有特殊责任”，这也就等于宣称“美俄是现代世界的两个特殊权力中心”。

如果撇开字面含义和表面的分歧，这次美俄联合声明的共识和深层含义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这样来解析：

第一，双方显然都认为，世界上有两个特殊的国家，也是仅有的核大国，那就是美国和俄罗斯。

第二，双方都认为，这两个核大国具有特殊的责任，要防止军备竞赛尤其是核军备竞赛导致的恶性后果。

第三，双方都认为，“核战争不能打赢、也绝不能打”。

如果进一步分析，以上三点其实是说明，美俄双方试图以两个仅有的核大国，作为相互合作的权力中心，建构出更稳定的世界核秩序和安全架构。为实现这一共同目标，双方最基本的共识也就是：

第一，这个世界只能有两个核大国，且到此为止。

第二，以这两个核大国之间的对抗为代表的核军备竞赛，也到此为止，不再升级。

第三，美俄作为两个仅有的核大国，是世界核秩序和安全架构的支点，为实现共同利益，避免核战争风险，彼此正在走近并作出承诺——不会对对方使用核武器。

因此，从上述新共识来看，未来的世界核秩序，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围绕美俄这一历史性的战略声明而展开。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仅次于两个核大国的核力量，巴基斯坦、印度，尤其是中国，将面对越来越大的国际压力。

对照英国、法国和以色列，这些拥核发达国家享有美国的核保护伞，有相对较好的国际安全环境，无须不断增加核武器。然而，中国、巴基斯坦和印度不是核大国，却又处于美俄两极的边缘交界区，无法直接享有核大国的核保护伞，相互间又构成激烈的战略竞争态势，这就会造成核武器不断增加和扩散的趋势。然而，这无疑会不断加剧美俄声明中明确要预防的“战略领域的不可预测性、武装冲突的风险和核战威胁”。

在这种情况下，美俄联合声明不只是针对美俄双方的核力量而做出限制和承诺，且带有弦外之音。《战略稳定联合声明》实际上很清楚表明，美俄作为现代世界迄今为止仅有的两个核大国，不会接受这个星球再出现第三个核大国，因为这会加剧《声明》中要明确预防的战略领域的不可预测性、武装冲突的风险和核战威胁，而这是美俄双方的共识和共同利益。

回顾此前中国国内关于扩大核武库的争论，例如《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多次热炒的“1000枚核弹头”议题，美俄的联合声明就显得格外醒目，无意中给出了比任何个别专家的主观臆测更可靠的答案。

尽管目前这一声明只是谈及美俄关系，没有涉及其他国家的核问题，但根据上述简要分析，我们已经可以看出端倪：中国国内的扩充核武论调，在现有国际秩序下，不具有可行性。

作者曾长期在上海市科学研究所

从事科研工作，现为独立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