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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颁布紧急状态以来，马来西亚政坛尽管依旧暗流汹涌，但因为联邦宪法和国家元首赋予慕尤丁政府的紧急权力和王室祝福，这个国家仍勉强地维持了短暂的平静。随着马来统治者理事会6月16日发表紧急状态无助于控制疫情、国会必须重新召开，以及疫苗施打必须加速等三大立场，慕尤丁政府的政治形势急转直下。

再加上王宫三天后在其官方面簿发贴，暗地里对首相署敷衍回应统治者的文告表达不满，正式宣告这个在去年2月底执政后一直获得王室祝福的政权，与马来统治者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个变化意味着首相慕尤丁将失去他们的祝福，也意味着一些早前因为王室而勉强服从慕尤丁领导的领袖，将对后者施加更大的压力。

撇除在野的希望联盟，身在执政联盟体制内的巫统，就在6月21日首先施加压力，要求政府在14天内重开国会，不然就立刻退出政府。巫统现今面对两道难解的困境，除了主席阿末扎希、前首相纳吉等核心领袖官司缠身，还面临8月必须举行重选的内部压力；而王室态度的改变终于为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尽管他们在两周前与元首面谈后不再坚持解散国会，但对他们来说，在紧急状态期间重开国会，就等同于启动政权更替的机会。根据元首谕令，紧急状态和复苏计划必须摆在国会辩论桌之上，若国会最终议决紧急状态不延长，这对慕尤丁来说还算是不太坏的结果；不过，万一国会议决提早结束紧急状态，后果将极具毁灭性。

为什么呢？因为议员在疫情没有好转的情况下决定提早结束紧急状态，就意味着国会对慕尤丁政府的不信任，因此辩论紧急状态令就等同于辩论不信任动议。这也就是为何巫统最高理事达祖丁在元首要求政府重开国会之时，会安抚慕尤丁说巫统不会提呈不信任动议。这并不是要维持稳定的大义凛然，而是借刀杀人的远程追击。

对巫统而言，单单辩论紧急状态令就很足够了。一个失去王室祝福的政府，再加上面对疫情管控不力、指令混乱，以及民怨沸腾的局势，倒台已是时间问题，实在没有必要“趁胜”提出不信任动议，以免担上不尊重王室、导致政治升温和加剧疫情的罪责。只要国会一开，各方面接踵而至的变数都有机会压垮慕尤丁。

至于国盟内立场一直较倾向土著团结党的伊斯兰党、马华公会，都支持近期重开国会；而慕尤丁政权最强大的盟友之一，即砂拉越政党联盟，则因为专注处理州内疫情以及州议会已届满等两大因素，无暇关注联邦政局。更何况，他们目前最迫切的议题是要尽快实现州内群体免疫，以尽早举行州议会选举。这些都导致慕尤丁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令其政权陷入濒临瓦解的窘境。

因此，慕尤丁也只能在6月21日妥协，表明会尽早召开国会，但会将国会召开与否，交由朝野议员所组成的委员会讨论。有舆论认为，慕尤丁仍寄望有奇迹出现，所以此举是他以时间换空间的最后一个尝试。不过，在疫情肆虐、政局动荡的局势下，慕尤丁政权仍旧能够支撑超过一年，靠的不完全是运气或奇迹，而是因为他善于利用各党之间的矛盾。

目前而言，马国各党之间的矛盾依旧存在，只不过刚好大家都拥有共同目标。当前举目望去，有机会替代慕尤丁的领导人，要么年纪太大（如祖国斗士党马哈迪、巫统东姑拉沙里），要么无法普遍受到认同（希盟安华、巫统希山慕丁、伊党哈迪阿旺），要么官司、道德污点缠身（阿末扎希、纳吉、土团党阿兹敏），要么不受元老祝福（巫统凯利）。

在这样的局面之下，如果现政府真的倒台，而随后成立的又不是技术内阁，由谁来领导新政府会是一个大难题，因为这些政治人物绝对不可能为了要抗疫而“勉为其难”退让，他们只能在“别无选择”的前提下认同“对所有人利益冲突最低”的折衷人选，不然慕尤丁当初是怎么入主布城的呢？

我相信慕尤丁深知这是自己的“价值”，所以才会把国会重开的细节丢给朝野委员会议决，看看有没有机会制造并持续深化各党矛盾。当然，这会是他为维持自己的政权所作的最后一轮尝试。倘若得逞，国盟政府还能短暂地维持着；反之则意味着国盟政权将在下半年终结。

但正如我早前所说，因为各党矛盾至今依然存在，所以就算国盟政权瓦解，也未必是慕尤丁个人政途的终结。

作者是马来西亚时事评论员

拉曼大学新闻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