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屏

最近发布的中国第七次人口统计数据，让很多人担忧中国出生率进一步降低和人口进一步老化的前景。中国一直是世界人口大国，曾经占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由于1980年以来强制计划生育，中国人口现在只占世界人口18%。

尽管近两年放开二胎禁令，但根据学者黄文政的推断，中国人口出生率下降的大趋势并没有改变，未来出生人口有可能降到每年500万，而死亡人口则可能高达2500万，造成人口持续大幅度下降。所以他建议中国不仅应该放开生育限制，而应该鼓励生育。他甚至建议给每一个新生儿发放100万人民币的奖励资金。

中国经历的出生率下降，是世界上许多其他国家也经历过的，如日本、德国、韩国、新加坡、意大利等。但其他国家的出生率下降，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自然过程，而中国则不然。1979年，邓小平访问美国，接受了美国精英的极端节育措施，回国后就开始推行一胎化政策，并作为一项基本国策，不允许任何人挑战。

世界上最怕人口增长的人，是富裕国家的精英人士和贫穷国家的富人。美国精英为了说服印度政府降低出生率，曾经在五六十年代为印度政府提供过60亿美元的援助，只是印度拿了钱却没法把出生率降下来，所以才有今天印度人口接近中国人口的情况。

从1949年到1972年，美国政府跟中国政府交恶20多年，无法影响中国的人口政策。1979年中美建交，美国终于有了影响中国政府的机会。邓小平为了改进与美国的关系，则很乐意接受美国人的降低出生率的要求。

但邓小平不甚了解中国农民为什么要多生孩子的苦衷。中国较少的城市人口有较好的社会福利，如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并有退休金，而中国农民几乎没有任何社会保障。

唯一能提供一点社会保障的是农村集体，又被邓小平于1979年给解散了。农民剩下的唯一安全保障，只有自己的子女了。这也是中国人延续几千年的养儿防老传统。

为了实现一胎化的基本国策，中国政府搞了个一票否决的办法。任何地方官员，如果在推行一胎化政策时不得力，就会因此被免职。为了不被免职，中国的乡镇一级的官员拿出各种招数，强迫农民堕胎、绝育，无所不用其极，有的地方把拒绝堕胎的家庭断水、断电、拉走家具家电，有的甚至拉倒房子。

农民为了多生一个孩子，东躲西藏，背乡离井。乡镇官员抓不到逃走的年轻夫妇，只好抓走他们的父母，逼子女就范。因为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许多地方官员罔顾国法，摧残自己的人民。把农村搞的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中国政府向来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但一胎化政策，彻底地破坏了政府与农民的关系，让许多农民感到共产党的官员甚至比国民党的官员还坏。共产党几十年来努力积聚的民意和声望，被一胎化政策给败坏掉了，政府官员与农民之间产生严重对抗。　

中国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时候，是当政者拍脑壳决定的，30多年不变，从来没有问过农民和基层干部的意见。今天意识到人口危机，才开始放开二孩、三孩政策。现在看来，光靠几个人口专家出主意是难以改变中国的人口危机的。中国有10亿农民，大部分中国人都跟农民、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即使今天的城里人，大部分都是农村长大的。要真正解决人口这样的大问题，还是应该听听农民和农村基层干部的意见，不是党中央政治局常委开一个会，放开三胎就能解决问题，应该让10亿农民和农村基层干部有充分机会发表意见，并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中国政府有召开四级干部会议，有发动群众起来解决问题的传统。习近平一再说要坚持群众路线。现在是付诸实施的时候了。

作者是美国华伦威尔逊大学政治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