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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西亚政坛近日再次出现异动。事关国家元首上周忽然开始召见各政党领袖，不论他们所属政党握有多少国会议席，昨天也召开马来统治者会议。元首上一次如此召见各党领袖，是在去年2月底所谓的喜来登政变后不久。

当时执政的希望联盟（包括时任首相马哈迪所领导的土著团结党）有多位议员忽然倒戈，与反对党巫统和伊斯兰党连成一气，马哈迪认为自己已失去过半数议员的支持而黯然下台，但一时间又没有其他议员获得过半议员支持，顿时引发宪法危机。因此，元首当时召见各党领袖和全体议员，只是事后局面并未明确。后来元首认为慕尤丁最有可能获得过半数议员支持，而委任他出任首相。慕尤丁是当时的受益者，如今忽然元首又如此召见，他作为“过来人”，心里当然七上八下。

这一年多来，慕尤丁政府在国会里实际上获得多少议员支持，并没有定案。尤其是在其执政联盟里拥有最多席位的巫统，因为不甘于屈居二把手，而不时宣布不支持慕尤丁的领导，但又没有真正退出执政联盟，使得慕尤丁的合法性受到强烈质疑。去年10月，慕尤丁突然劝喻元首颁布能够大幅度巩固政府权力的紧急状态令，顿时引发举国哗然。当时，元首召开统治者会议，过后史无前例地拒绝颁布紧急状态令，让慕尤丁尴尬不已，所以他当然不希望现在历史重演。

到了今年初，慕尤丁再次不动声色地劝喻元首颁布紧急状态令，那一次元首倒是首肯了，使得马国全国进入紧急状态，直至今年8月1日。

为何元首会再次召见政党领袖以及召开统治者会议呢？我想至少有两个主要原因。

其一是慕尤丁当时口口声声说紧急状态的实施，对于抵御冠病疫情的扩散极为重要。然而近半年下来，疫情仍然在马国起起伏伏，近日还居高不下。马国政府在处理至关重要的疫苗注射方面缺乏周全的安排，各种行动管制措施反反复复，许多时候更是自相矛盾，社会经济方面也是持续一蹶不振。这林林总总的负面印象，让各界强烈觉得政府缺乏有效抗疫的能力与决心，希望在国家治理上能有所变动。元首当然也俯听民意，所以声明召见政党领袖及召开统治者会议，主要是商讨抗疫事宜。

其二是紧急状态令看来在政治上的意义，要比在抗疫上的作用更大。

根据民主三权分立体制，政府只主导行政权；在紧急状态下，慕尤丁政府也囊括了立法权，即可直接颁布法律而不需要国会审议和表决通过。慕尤丁政府便颁布了一些钳制言论自由的法律。另一方面，在紧急状态下的政府，即便已经失去过半数议员的支持，还是可以运作下去。这对于议员支持度时上时下的慕尤丁政府来说，可以在紧急状态下暂时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各界（包括巫统）要求在紧急状态下尽早召开国会会议的呼声，已然越来越响亮。慕尤丁最为担心的，当然是国会召开时，包括巫统及反对党联盟的议员会对他发动不信任动议，导致他的政府倒台。其实无论有没有紧急状态，政府都握有国会议事程序的主导权，可以用程序理由来竭力阻止不信任动议提上国会议程，更遑论表决了。在去年紧急状态之前所召开的国会会议里，这种情况可谓天天上演，慕尤丁政府不也是顺利过关吗？

另一种说法是，在国会召开时，反对派可能在财政预算案表决时有所“动作”，把政府拉倒，因为财政预算案表决被广泛认为等同于对政府的信任动议。但如上所述，只要是在紧急状态下，即便一个没有过半数议员支持的政府，也还是可以运作下去，而且政府也可以直接颁布实施财政预算案，无须呈交国会审议通过。由此看来，对反对派来说，国会召开的唯一好处，是议员可以正式质询各部长，而他们也须给予正式的答复而已。但即便是如此基本的民主问政制衡，慕尤丁政府还是选择避之则吉，久久不开国会。

因此，元首最近的一系列召见与开会举动，主要还是要听取各界对于两项事关马国民主政体事项的意见。其一是在8月1日以后，若政府劝喻元首延长紧急状态令，元首就此事行使他的斟酌权时，是否应予以首肯。其二是无论紧急状态延长与否，应不应该尽快召开国会会议。这两件事当然是慕尤丁最为担心的，所以他抢在统治者会议召开前夕，公布一份所谓的国家（从疫情）复苏计划，定下一些指标来规定马国逐步走出疫情的步伐。

然而，这个复苏计划的真正含义有以下两点。其一，要向包括统治者在内的各界展示他的政府有更全面的抗疫路线图，而非各界所质疑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其二，复苏计划提到，若疫情大幅下降后，可在9月、10月召开国会，不过是缓兵之计。马国疫情不断起伏，疫苗注射进度不如人意，变种病毒株又不时在世界各地涌现，到时疫情是好是坏难以估计，所以国会会议到时开不开得成是个未知数。

至于近日坊间所传的各种说法，如即将组建各式各样的过渡政府、联合政府、国民团结政府，甚至国家行动理事会等，当然都有可能，但这么做的主动权还是握在政客手里。在紧急状态下，他们双手被缚，难以展开拳脚。总之，慕尤丁所指望的，是紧急状态得以延续下去，国会最好长期不开会，这样他的政府才能轻舟又过万重山。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

（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