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文宇

今年1月20日，美国总统拜登在就职演说中强调：“在美国面临危机和挑战的历史时刻，只有团结才是前进之道”。考虑到美国政治高度两极化的背景，拜登发出团结的呼声，主要是希望能与共和党人进行跨党派合作。然而，民主党的内部团结却首先出了问题。

6月6日，西弗吉尼亚州的联邦参议员曼钦（Joseph Manchin）公开表示，不会支持众议院民主党人提出的选举改革法案。这份厚达800页的法案于3月3日在众议院已获通过，内容主要涉及三大领域，即扩大选举权、执行竞选财务改革和加强对国会议员的伦理道德监管。

曼钦表示，选举权作为一项基本权利，已演变为完全政治化的议题，如果按照民主党设计的路线进行改革，只会继续加深党派之间的分歧。倘若强行通过这一党派色彩浓厚的法案，势必摧毁美国业已松弛的民主纽带。

可想而知，曼钦的表态引起了党内同僚的极大不满，也让民主党内的派系矛盾浮出水面。目前的民主党大概由三派组成：以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众议员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简称AOC）为代表的激进派、以拜登和众议长佩洛西为代表的中间派，和以曼钦为代表的保守派。近些年来，在极化政治的影响下，民主党日趋左倾，保守派系在党内基本上没有了生存土壤，曼钦可以称得上是民主党内的“孤家寡人”。

然而，本届参议院两党50对50的构成，使得曼钦拥有超乎寻常的政治影响力。理论上讲，在任何重大议题上，如果曼钦倒戈相向，共和党就会瞬间成为参议院的多数派，让民主党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以拜登政府通过的冠病纾困救济法案为例，曼钦曾在审议前对其中的失业条款部分提出异议，民主党高层不得不进行修改，以安抚曼钦。

用一名民主党人士的话来说，党内的权力结构出现了一种戏剧性局面——不是曼钦听命于民主党领导层，而是民主党领导层听命于曼钦。

当然，曼钦保守的政治立场，与他从政理念和所处的政治环境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他曾担任西弗吉尼亚州州长，长期信奉政治须要妥协的精神，寻求两党合作共同解决问题。2010年曼钦当选参议员，也将这一理念带到了参议院，虽然在实践中屡受挫折，却仍未放弃。

另一方面，西弗吉尼亚州属于保守主义意识形态浓厚的地区，从2000年开始便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天下。出于竞选政治的考虑，即便身处民主党内，曼钦也要维护保守派的形象。

从派系实力的对比来看，温和派作为民主党的主流，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一个明显的例子是国会和地方选举的结果，拜登没有产生总统选举中常常衍生的燕尾效应（coattail effect），帮助本党的候选人在下一级别的选举中取得胜利，民主党不但在众议院的领先优势大幅缩水，在州一级议会选举中也毫无斩获。

另一方面，以桑德斯、AOC为代表的激进派则势头正盛，提出的全民医保、15美元最低工资和绿色新政等主张，已经成为民主党的招牌口号，令温和派也不得不亦步亦趋。拜登政府在上台之前，与桑德斯建立联合工作小组，商议制定环境变化、司法正义、经济、教育、医保和移民等六大关键领域的政策。

在2020年的选举中，将特朗普逐出白宫是让民主党各派系通力合作的聚合剂。竞选结束之后，党内派系先前搁置的矛盾渐渐显现出来。前段时间，民主党内的激进派提出要废除拉布政治，曼钦就在《华盛顿邮报》上专门撰文，表示会坚决反对这一提议。属于温和派的副总统哈里斯在出访中美洲之际，表示美国将拒绝非法移民的涌入，也遭到激进派的猛烈炮轰。

就民主党的构成而言，出现这样的内部矛盾其实并不奇怪。与同质性越来越强的共和党形成鲜明对比，民主党愈加体现出异质性，包含了众多少数族裔和边缘群体，凝聚力也大打折扣。AOC曾有一句名言：“换成别的国家，拜登和我绝不会同属一党。”从这个意义上讲，内部团结问题或许是摆在民主党面前的最大拦路虎。

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