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专栏

不久前，我国回教徒连续第二年在疫情下过开斋节。今天，佛教徒也一样得再次在疫情下过卫塞节。虽然少了大型的集会，少了热闹的气氛，但大家能在一个相对稳定、安全、平静与和谐的大环境里庆祝各自的宗教节日，应算幸福，应该感恩。

最近，确诊社区病例增加，冠病现在成了国人最关注的头等大事。但在中东，以色列和加沙地带的回教徒是在炮火中度过开斋节。毫无疑问，巴勒斯坦人和犹太人之间的种族仇恨又加深了。现在战火暂时停息，许多无助的平民却已失去家园，哪顾得上什么冠病疫情。

中东也许不在许多新加坡人关注的雷达上，但比较靠近的南亚次大陆，尤其从4月份以来疫情急剧恶化的印度及其邻邦孟加拉、巴基斯坦和尼泊尔，现在却成了关注点和争论点。它们和新加坡都有相当密切的关系。

我国有众多客工来自这些国家，为我们的基础建设贡献力量；我们也有不少的辜加警察，协助加强我们的保安。新移民和永久居民当中，也有好些来自这些国家。因此，它们和新加坡可说是命运共同体。

事实上，我们还有来自中国、菲律宾、越南、印度尼西亚、泰国、马来西亚等等国家的移民，其中一些人的家乡也正在受到疫情的蹂躏，他们的亲人也可能已经染疫，他们感到焦虑不安是可以理解的。

在此追念佛陀诞生、成道、涅槃的日子里，佛教徒很自然会联想到印度，因为佛教就诞生在古印度。佛陀诞生的蓝毗尼园，初转法轮的鹿野苑，成道的菩提伽耶，以及涅槃的拘尸那揭罗，都在古印度境内，都是今天世界各地佛教徒向往的朝圣之地。因为佛陀的关系，这块古老的土地在佛教徒心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今天，可惜理性的佛教在印度早已被取代，甚至一度湮没，佛教徒仅占人口极少数。佛陀诞生在2600年前种姓阶级森严的时代，他倡导阶级平等、男女平等和理性思维，但时至今日众多的印度人还在经受种姓制度、迷信、愚昧和陈腐的传统习俗之害，实在令人扼腕。比如，在冠病疫情蹂躏下，许多印度人还迷信全身涂抹牛粪可以消灾，喝牛尿可以治病，在恒河里沐浴浸泡，甚至喝上几口“圣水”，就能确保平安。

其实，佛陀在他那个久远的年代就已说出《卡拉玛经》，教人不要盲信盲从，而应亲身验证，培养智慧，慎思明辨。这在当时的古印度该是惊世骇俗的言论。在那个诸多外道盛行、论说纷纭、莫衷一是的时代，卡拉玛族人感到困惑和无所适从，于是请教佛陀，佛陀为他们作了开示。

今天，我们处在一个被冠病疫情颠覆得纷扰不堪的世界，人们思想混乱，心神错乱，读读《卡拉玛经》应该能得到一些启发。

此经的巴利文经文虽然有不同的中英文译本，但意思大体一样。其中所说的一个重点，是不要轻信以下所列的十点，有人称之为“十事勿著”。这里选择一种比较白话的释义：

一、不因为他人的口传、传说，就信以为真。

二、不因为奉行传统，就信以为真。

三、不因为是正在流传的消息（谣言），就信以为真。

四、不因为是宗教经典书本，就信以为真。

五、不因为根据逻辑，就信以为真。

六、不因为根据哲理，就信以为真。

七、不因为符合常识外在推理，就信以为真。

八、不因为符合自己的预测、见解、观念，就信以为真。

九、不因为演说者的威信，就信以为真。

十、不因为他是导师、大师，就信以为真。

简单地说，就是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传闻、传统、谣言、宗教经典、臆测、哲学学说、推理、人们的偏执看法或成见、看似有能力的人的说辞，甚至对师父也不能因为他是我们的师父，就认为绝对可信。但这绝不是说别人的话都不能相信，而是强调必须经过思维分辨，判别是非，想想如果付诸实行，会带来什么后果。

冠病肆虐全球已经快一年半了，本来已经够乱的世界，因为这个病毒的出现被搞得更乱；本来就已经烦躁不安的人心，如今也被搞得更加无所适从；本已是信息爆炸的世界，被搞得更加黑白混淆，满天神佛。

《卡拉玛经》里所说的十事，在冠病疫情中都可以找到例证。比如在印度，恒河被视为圣河的千年传统延续至今，很多人还是深信不疑。但迷信传统显然是导致这次印度疫情暴发的主要原因之一。

冠病病毒传染性那么强，但数以百万计的人还是坚持遵循传统宗教仪式集会游行，涌入恒河沐浴。2000年前的恒河也许非常干净，没有污染，但今天情况显然是大不相同了。不只有化学污染，也有人们长期在河边火化尸体，然后把骨灰撒入河中的污染，更有动物乃至死人尸首被丢入河中的污染。这个时候还执着于传统，不肯改变，肯定要出事。

印度之外，由冠病所带来的各种乱象也俯拾即是。比如，各种有关病毒来源的阴谋论，反对接种疫苗者所散播的疫苗有害论，耸人听闻，到处传播。

各种声称可以治病的土法秘方，更是在网络和社交媒体广为流传，比如有人说晒晒太阳就可治好冠病，用中国茶漱漱口就能防止病毒侵入肺部，用盐水漱口、用香油滴在鼻孔、嚼大蒜等等都可防毒抗毒，甚至有人说抽烟喝酒都能防止冠病，真是谣传满天飞。

很不幸地，因为有了网络和智能手机为虎作伥，信息世界里的乱象已达到空前的地步。

也许，我们都成了现代的卡拉玛族人了。也许，我们比当年的卡拉玛族人有更多的疑惑。生活在疫情之下，我们这些现代的卡拉玛族人其实不仅受到冠病病毒的围攻，也时时刻刻经受着信息病毒（如谣言、传说、假消息、假视频、阴谋论等）、政治病毒（政治人物的胡言乱语和别有用心之论）、种族主义病毒（偏见、歧视等）的袭击。

病毒不只伤害人体，也荼毒人心，真是可怕又可悲。这个时候，《卡拉玛经》或许还有几分醒世的作用吧。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冠病肆虐全球已经快一年半了，本来已经够乱的世界，因为这个病毒的出现被搞得更乱；本来就已经烦躁不安的人心，如今也被搞得更加无所适从；本已是信息爆炸的世界，被搞得更加黑白混淆，满天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