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

３月28日早晨，苏拉威西岛首府望加锡一座最古老的天主教堂外，突然发生爆炸案。当时，教堂刚结束第一轮弥撒，而第二轮弥撒即将开始，因此人群众多。两名电单车骑士引爆炸弹自杀，炸弹手当场毙命，14人受重轻伤。

这是印度尼西亚自2018年5月以来，又一次自杀式的炸弹袭击事件。事发后3天（3月31日），雅加达也有一名女枪手，从后门闯入警察总部，对着警员开了三枪，但没有射中，反而被击毙。

警方猜测这些袭击事件，可能与“神权游击队”（JAD）有关系。

印尼警察反恐特别部队（Densus 88）马上行动，在望加锡进行搜索，逮捕了与神权游击队有关联的成员共18人。警方的调查发现，干案的两名炸弹手是一对刚结婚半年的年轻夫妇。他们是25岁的鲁克曼以及与他同年龄的妻子德微·朱娃丽雅。两人都是望加锡“神权游击队”的成员。

鲁克曼高中毕业，曾当过买卖二手电单车的经纪人，后来在他家附近开小摊子卖饭。他在望加锡神权游击队的诵经小组认识德微，并且在其首领布斯达尔的见证下成为夫妻，并誓死效忠。

其实，在今年1月反恐特别部队已经在望加锡行动并拘捕神权游击队的主要人员，却没有逮捕鲁克曼和德微。

吸收女性殉教者

另一方面，在雅加达被击毙的女枪手是25岁的大学生扎吉雅。她在一所私立大学念会计，上了五个学期的课后就辍学。她也是受到伊斯兰国组织（ISIS）的影响，警方说她是个“独狼”。

神权游击队是回教极端派的阿曼·阿杜拉曼于2015年在东爪哇的巴杜市成立。它宣誓效忠在2014年成立的伊斯兰国组织。阿曼后来被逮捕并且被判死刑。可是，神权游击队并没有解体，它在印尼各地都有类似组织，但是它不像回教祈祷团（JI）那么严密。

神权游击队专门招收较年轻的男女，经过洗脑后，就将他们训练成自杀炸弹手。在反恐特别部队逮捕的18个成员中，有三人是年轻女性。神权游击队很可能是准备将这些女性培养成“炸弹新娘”。

发誓效忠伊斯兰国组织的神权游击队是望加锡爆炸案的幕后黑手。研究冲突分析机构的主任悉尼·钟斯向《时代周刊》揭露，望加锡爆炸案的形式与2020年在菲律宾的霍罗（Jolo）爆炸案有共同点：袭击的目标是教堂，炸弹手是一对夫妻，所用的土制炸弹也相似。

此外，2018年5月在印尼泗水发生的自杀式炸弹袭击，也是由一对年轻夫妇干的。当时，恐怖分子也选择基督教堂作为攻击的对象。这些恐怖袭击事件有新的发展，那就是女性的参与，而她们往往是个殉教主义者。

恐怖主义集团已经开始利用妇女进行恐怖活动，甚至是一个家庭，包括年幼的小孩，也成为自杀炸弹手的成员。

研究印尼回教的专家纳吉·布哈尼（Najib Burhani）列出近年来恐怖主义活动的几个特点：不论是泗水、望加锡或者雅加达的恐怖行动，干案者都属于年轻的一辈，他（她）们都与中东的伊斯兰国组织有关联。其中，少数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很多是通过网站与极端派分子接触，或者受到网上激进言论的影响，开始自我激进化。

在网络时代，恐怖主义集团利用网络达到他们的目的。在这次的望加锡和雅加达的恐怖行动中，又有一个共同点：男女炸弹手都有留下绝命书给家人，其内容也非常相似。他们都憎恨警察，指控他们反对阿拉；他们也憎恨民主，呼吁家人不要参与国会和总统选举；他们憎恨异教徒，憎恨现代化的产物，包括银行系统，呼吁家人不要使用，也要家人按时祷告五次。他们相信恐怖行为是一种回教圣战，在天堂会获得阿拉的巨大的奖赏；他们也相信他们的作为，将挽救家人，使他们也能进天堂，和他们在一起。

恐怖主义攻击的对象，起初是外国使馆，旅游景点和西方人居住的酒店，可是最近渐渐转移到基督教和天主教堂，警署以及警员。从2013年开始，恐怖分子已经用自制的炸弹炸毁警署有10次之多。

恐怖主义何以再度肆虐

根据纳吉的分析，当前的印尼领袖，从总统佐科到两大印尼的回教团体伊斯兰教士联合会（伊联）与默哈末迪亚，虽然都谴责恐怖主义，并且要消除恐怖主义，可是在谴责恐怖主义时，又将回教与恐怖主义完全隔离开来，指“恐怖主义中没有宗教”（Terrorism has no religion）。印尼政府在处理恐怖主义时所采取的模糊立场，导致恐怖主义再度肆虐。

另一方面，印尼警方在对付恐怖主义分子和其活动时，并没能消除恐怖主义的根源。在印尼目前的政治环境下，激进派还能在印尼自由活动，而憎恨异教徒的风气还很盛。许多不负责任的传教士和政客，仍然能发表各种反异教徒的言论。

此外，伊联与默哈末迪亚两大回教团体，对于恐怖主义起源的问题意见分歧。伊联主席斯拉迪宣称瓦哈比主义是恐怖主义的起源，所以必须禁止瓦哈比主义。但是，也有许多回教领袖不以为然，结果引起了激烈的争论。

纳吉认为，恐怖主义大敌当前，争论这些问题只是制造印尼回教界的分裂，对消除恐怖主义没有帮助。

印尼反恐机制始创于美加华蒂时代

在尤多约诺总统时代，印尼已经成立了反恐的机构。2010年，尤多约诺创立“解决恐怖主义全国机构”（Badan Nasional Penaggulangan Terorisme），其主要的任务就是消除印尼的恐怖主义。

除了这个机构，警方也在2003年峇厘爆炸案发生后成立了反恐特别部队，那时担任总统的是美加华蒂。这个部队起初只有70余人，现在已经发展成为700多人的部队，包括职工共有1000多人。

反恐怖主义条例也在2003年出炉，但是给予这个部队的权力很有限。佐科上台后就提出修订，可是迟迟没有通过。2018年5月13日，神权游击队在泗水发动自杀式的爆炸案，炸毁部分基督教堂，并造成14人死亡。当年5月25日，修订条例才通过。

2018年的反恐条例给予政府和警方更大的权力（有关这个条例的分析，请看2018年6月18日《联合早报·言论》拙作《印尼恐怖主义与新反恐措施》）。有了这个新措施，警察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是也引起一些维护人权人士的担忧，害怕政府和警方利用反恐条例压制反对派。然而，即使有了这项新措施，警方仍然未能阻止3月28日以及3月31日的恐怖袭击事件。

佐科政府在2017年7月宣布印尼解放组织（HTI）为非法团体。去年12月，印尼政府也将回教捍卫者阵线（回阵，FPI）列为非法组织。最近，印尼警方逮捕了回阵的律师慕纳曼，并在其办公室内发现许多制造炸弹的化学物质。看来，印尼政府的反恐斗争还是长路漫漫。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

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

兼任教授

印尼警方在对付恐怖主义分子和其活动时，并没能消除恐怖主义的根源。在印尼目前的政治环境下，激进派还能在印尼自由活动，而憎恨异教徒的风气还很盛。许多不负责任的传教士和政客，仍然能发表各种反异教徒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