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和元:中国高铁建设这笔账到底该怎么算?

时间:2021-04-26 07:54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韩和元

近期,有关中国高铁建设问题又成了一个热点话题。许多论者担心,当前的高铁建设可能出现过度投资、过度负债问题。

事实上,这话题已不是第一次出现。早在2019年1月,一篇由北京交通大学教授赵坚所撰的《谨防高铁灰犀牛》,就一度在互联网上刷屏。文章认为,世界最大规模的中国高铁网络和过低的高铁运输密度(运输收入),预示着重大金融风险。继续进行的大规模高铁建设,将给中国铁总和地方政府,造成更加巨大的债务负担,进而成为撞击中国经济的灰犀牛。

就赵坚的观点,笔者的看法是:诚如其所忧心的,中国的高铁建设确有趋于泡沫化的倾向,如果中国经济仍是由“铁公基”建设驱动,未来出现高铁债务危机,进而成为撞击中国经济的灰犀牛也是必然。毕竟铁路建设有边际,不可能无限扩张,一旦建设趋于饱和,经济发展的可持续性也将难以为继。但同时我们也须注意到的是,这种泡沫化并非一无是处,美国铁路建设狂潮的经验就证实了这点。

1862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太平洋铁路法案》,以此为起点,其后30年时间里,包括圣菲铁路、南太平洋铁路在内的数条铁路线路相继建成。到1900年时,美国的铁路总里程已高达30万5000公里(截至2020年中国铁路营业里程为14万1400公里,其中高铁3万6000公里)。正如前面提及的,铁路的需求量是有边际的。

到1893年,随着大北方铁路完工,铁路趋于饱和,铁路修不下去了,美国的经济随之衰退,这便是1893年大恐慌。我们也不能否认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历史上的美国铁路建设泡沫期(1862年至1893年)是与美国崛起完全同步的。正是这30年里,美国完成了从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转型;也是于该时期,美国经济实现了对西欧国家的全面超越。

事实上,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菲什洛(Albert Fishlow)就高度评价铁路对美国经济的带动作用,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美国国内交通运输》一文里,他这样写道:“铁路的出现节省了成本,从而获得了高于利率的社会收益。”经济学家熊彼特也表达过相同的观点:“其他任何事情都取决于道路,它们要么是道路创造的,要么是以道路为条件。”

铁路为美国带来了哪些社会收益呢?美国经济史学家罗斯托(Walt Whitman Rostow)做了回答。在《经济增长的阶段:非共产党宣言》一书里,他这样写道:“对于经济起飞而言,或许至关重要的是铁路的发展,它带动了现代煤炭、钢铁和机械制造业的发展。许多国家现代基础工业部门的增长,都可以直接追溯到兴修尤其是维护重要大型铁路系统的需求。”

正是铁路激活了大量其他产业,除了增加煤、钢铁、机械和以石化工业为基础的润滑油与燃料的使用外,还有成百项创新涌现。商业则以跳跃式的速度向前发展,一大批新商品涌向全国市场。此外,由于铁路的缘故,整个美国创造了各种规模的新社区。

就这段历史,美国传记作家麦克劳(Thomas K. McCraw)曾满怀诗意地写道:“芝加哥是铁路的一个孩子,奥马哈、沃思堡、丹佛和其他成千上万个小城镇也是如此。”事实上,菲什洛也注意到这一点:“到19世纪90年代,一个庞大的铁路网把美国各区域联系为一个整体。随着如此廉价和快速的交通运输网的出现,一个统一的国内市场出现了。”

从这段历史可见,如单从铁路这一行业来看,当时的泡沫化无疑是个巨大错误,事实上后来它也确实成了撞击美国经济的灰犀牛;但其带动效应更不容忽视,正是由于铁路建设的大跃进,带动了美国的钢铁、采矿(煤)、机器制造等产业的大发展,美国也由此从彻底的农业国蜕变为工业国。

这段历史似可给我们这样一个启示:就高铁建设而言,人们不能光算高铁本身的经济账,还须算由其带来的社会收益这笔经济账。如果高铁能带动中国的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哪怕跟当年的美国铁路一样,它仍是有贡献,且是贡献巨大的。这就如同只要能引来玉,浪费几块砖也是值得的。当然,如何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如何优化债务结构,也确实值得中国高铁建设者思考。

作者是广东省生产力学会副会长

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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