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　

乌克兰危机风云再起。俄罗斯在俄乌边境地区进行战备检查和军事演习，乌克兰外长普里斯泰科指责俄罗斯公开威胁要摧毁基辅；欧安组织观察团发现，乌克兰东部地区的战争风险急剧升高。处于西方和俄罗斯之间的乌克兰，再次成为全球地缘政治的焦点。一夜之间，局势似乎回到了2014年。

乌克兰危机可能再次引发欧洲冷战。“新冷战”的话语不断呈现在国际媒体，而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冷战，似乎正在变成现实的行动。爆发点就是愈演愈烈的乌克兰危机，一如1947年的希腊、土耳其危机。

这一轮乌克兰危机始于2014年克里米亚半岛并入俄罗斯，以及乌克兰东部的分离。危机的本质在于乌克兰作为俄罗斯与西方之间过渡带国家的战略抉择，是保持中立，还是倒向某一方？这不仅涉及乌克兰外交与战略的选择，也关系到乌克兰的国家构建与治理。

乌克兰是斯拉夫国家重要的一部分，但是选择加入欧盟，甚至北约，必然造成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的激烈博弈。在过去七年中，乌克兰形成了一种僵局和脆弱的和平状态。然而，各方对于这一僵局都有不满，深怀恐惧，担心对手会以武力手段改变现状。

围绕乌克兰危机形成了三重博弈。首先是乌克兰内部的纷争以及国家治理的危机，基辅政府与乌克兰东部分离主义政府之间的冲突难以解决。乌克兰政府要捍卫主权和领土完整，就要收复乌克兰东部的失地。虽然《明斯克协定》实现了停火，但是欧安组织观察团发现，近期违反停火协定的冲突事件急剧增加。

从3月末以来，双方之间已有交火，造成了人员的死伤。俄罗斯总统发言人佩斯科夫认为，乌克兰是一个可能陷入内战的国家。乌克兰局势有可能朝着叙利亚化的方向发展。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访问土耳其商谈购买无人机，或许要效仿去年纳卡冲突中阿塞拜疆所取得的胜利。

第二重博弈是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国家之间的冲突。2014年克里米亚半岛并入俄罗斯，俄乌之间的领土边界发生重大变化。乌克兰不断思考俄罗斯觊觎其领土，以及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的关系已经大逆转，很难成为俄罗斯的战略缓冲区，而可能成为俄罗斯的战略前沿。

除此之外，波罗的海三国外长集体访问基辅，表达对乌克兰的支持，黑海沿岸以及中东欧的一些国家基于“俄罗斯威胁”这一认知，而不断进行动员，俄罗斯在欧洲的地缘政治环境不断恶化。

第三重博弈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大博弈。从长时段来说，冷战在欧洲是否结束，还是个问题。确切地说，冷战经过了一段休战之后重启。欧洲是冷战的主战场，两大军事集团长期对峙。随着华约的解体，冷战似乎已经终结，但是以美国为核心的北约依然完好无损。美国以及西方的冷战机器不但没有随着冷战结束而解体，反而不断升级和扩张。

北约成员国不断增加，北约的功能也在扩展，但北约始终以俄罗斯作为头号威胁。俄罗斯的存在是北约扩张和转型的理由，俄罗斯军方表示，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是为了应对来自北约的威胁。北约与俄罗斯之间的战略博弈被激活，且不断升级。与冷战期间相比，俄罗斯的实力和地缘空间今非昔比，但是冷战的基本逻辑在欧洲死灰复燃。

冷战的基本特征在于地缘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的阵营化对垒。从意识形态来说，从乌克兰危机之后，俄罗斯成为西方的敌对力量，英俄因毒剂暗杀问题陷入对抗；网络攻击以及纳瓦尔尼事件，进一步加剧了俄罗斯与西方之间在价值观念上的分歧和对立。

从经济上来说，俄罗斯并没有融入到西方的国际经济体系，2014年以来，欧美对俄罗斯施加了多轮严厉的经济制裁，几乎将俄罗斯排除在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之外。目前唯一值得关注的、重大的经济纽带，就是尚未完工的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但是这一管道受到美国政府持续的压力。

西方与俄罗斯在地缘政治上的对立和对抗，只是在冷战结束之后有所缓和。2014年之后，俄罗斯被踢出了八国集团，美俄之间的核威慑平衡受到严重损害。拜登政府上台之后延长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邀请普京在第三国举行战略稳定的对话。这并非美俄关系的缓和，而是冷战期间形成的“相互确保摧毁”恐怖核均衡的重现。

美国在口头上支持乌克兰主权领土完整，并且提供了一定的军事援助。但是美国并未做好军事介入乌克兰危机的准备。近日，美国暂停两艘舰艇进入黑海，以免刺激俄罗斯；同时，美国与欧洲盟国进行外交磋商，呼吁各方克制。

值得关注的是作为北约成员国的土耳其，在此过程中可能会扮演比较重要的斡旋角色。俄罗斯外交与国防高官表态，排除了战争的可能性。西方与俄罗斯基本上形成了“冷对抗”的共识，冷战，不只是一种战略的态势，也是战略的手段。西方与俄罗斯以冷战方式，避免发生类似俄格战争一样的“热冲突”。

在冷战格局之下会发生小规模、高烈度的“代理人战争”，最可能的爆点是乌克兰内战。因此在欧洲冷战重启的战略格局之下，乌克兰不可能成为赢家，而一旦发生“代理人”热战，对乌克兰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作者是吉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副所长

在冷战格局之下会发生小规模、高烈度的“代理人战争”，最可能的爆点是乌克兰内战。因此在欧洲冷战重启的战略格局之下，乌克兰不可能成为赢家，而一旦发生“代理人”热战，对乌克兰来说，将是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