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参议院，拉布政治（filibuster）指的是参议员为阻挠议事程序而发表冗长的辩论。这一传统做法有悠久的历史。总统拜登在上台后的首场记者会上，将矛头直指拉布政治，批评参议院滥用了这项权利，必须进行改革。在美国政治高度极化的今天，拉布政治的存废，最近一跃成为两党争执的焦点问题之一。

事实上，有关拉布政治的争议由来已久。反对者认为，拉布政治让少数人的意愿得逞，多数决定的原则变成一纸空文。受到拉布政治的困扰，参议院办事效率低下，通过的法律条文数量近年来呈明显下降趋势。前总统奥巴马去年更是在一次公开场合表示，拉布政治是种族隔离时代的遗产，早就应该抛弃。

支持一方则认为，防止多数人暴政、维护少数派权利，反映了美国宪法的精神，拉布政治恰恰是这一精神在程序上的体现。在两党极化的背景下，保留拉布政治能确保在重大事项上，促使双方能够通过协商和妥协达到一致。一旦缺少了这一利器，少数党的意愿和想法就会被多数党无视，将本已严重对立的两党政治进一步推向深渊。

其实，拜登之所以抛出这一话题，与新一届参议院的党派构成有着密切关系。目前，民主党与共和党平分秋色，各拥有50个席位，如碰到两党相持不下的表决时，根据宪法副总统哈里斯可以投下决胜票。不过，问题在于拉布政治让任何重要事项在参议院举步维艰，除非民主党人能凑齐60票终止辩论，但在两党内部高度团结、一致对外的背景下，这种可能性近乎于零。

拜登入主白宫后励精图治，想拿出让美国民众信服的施政表现，前提是必须取得国会的配合。前一段时间通过的1.9万亿美元救市法案，共和党参议员无一例外地投下了反对票。该项法案最后能涉险过关，多亏援引了预算和解程序，才免遭拉布政治的阻挠。新一届政府即将推出规模更为庞大的国内基建提案，拉布政治无疑会让雄心勃勃的拜登在参议院吃闭门羹。

虽然拜登的提议得到党内大多数同僚的积极响应，但民主党在拉布政治上的表态和做法前后不一，也成为他们无法翻过去的旧账。在特朗普执政期间，民主党使用或威胁使用拉布政治的频率，创下了历史新高，32名民主党参议员还曾参与签署一封联名信，表示要坚决捍卫拉布政治的传统。在这一问题上，拜登本人也难辞其咎。在2005年的一次参议院听证会上，拜登表示拉布政治的本质是妥协与调和，让两党之间的博弈不至于失衡。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痛斥拉布政治的奥巴马，在担任参议员的三年多时间里，也是这种政治策略的积极践行者。

与民主党相比，共和党在保留拉布政治的态度上表现得更为一以贯之。2019年，因部分政策在参议院受阻，特朗普曾敦促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修改议事程序，废除拉布政治。尽管共和党当时是参议院的多数党，麦康奈尔却断然拒绝特朗普的请求，并在《纽约时报》上专门刊文，坦言自己不会“为了短期利益而毁弃这一核心传统”。

两党围绕拉布政治的口水战势必会持续一段时间，可以预见这一传统并不会从参议院轻易消失。早在2013年，麦康奈尔就对民主党发出警告，不要对拉布政治进行草率的改革，否则会追悔莫及。诚然，在美国选举政治周期律的支配下，谁也无法确保永远处于多数党地位。摒弃拉布政治，如同自断后路，民主党人对此也应该心知肚明。

作者是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研究生

主要研究方向为美国政治与中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