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布鲁马:亚洲示威者和美国梦

时间:2021-03-19 07:22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一个月前,缅甸反军事政变示威者集结在美国驻仰光使馆前,要求拜登把缅甸军头赶回军营,释放被羁押的翁山淑枝。翁山淑枝的全国民主联盟在2020年的大选中大获全胜,军方担心失去特权,因此夺权。

但美国大使馆是最好的示威地点吗?美国总统除了表示不承认政变,还能起什么大作用?示威者希望美国干预,表明美国作为全球自由领导者的形象未死,即使经历了特朗普“美国优先”的四年孤立主义。

去年,香港示威者反对中国悍然针对香港自治权,甚至将特朗普视为盟友。特朗普坚决敌视中国,因此示威者挥舞星条旗,希望美国帮他们摆脱中共极权主义。

美国必须在全世界传播自由的自我使命感由来已久,为此,美国打了很多愚蠢的战争。但美国民主理想主义也启发了许多人。用约翰·F·肯尼迪的话说,美国一直把自己视为“参与全球斗争”的国家,“在这些斗争中,我们肩负着保护和促进全人类共有的理想的重任。”

匈牙利在1956年的反苏起义中发现,言语总是空洞的。受美国鼓动的匈牙利革命在17天后遭到针对,美国没有给它所怂恿的人提供任何帮助。

但有时,美国的帮助给人们带来了自由,希特勒暴政下的西欧并不是仅有的例子。20世纪80年代,菲律宾和韩国人通过大规模示威反对独裁,与过去两年来的香港人、泰国人和缅甸人别无二致。当然,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1989年,效仿自由女神像打造的10米高的“民主女神”,树立在天安门广场。

中国的示威以流血灾难告终,但亲民主力量颠覆了菲律宾的马可斯独裁和韩国军政府。来自美国的支持是重要因素。台湾的极权主义也被民主取代,美国同样也给予了支持。

但在菲律宾、韩国、台湾起作用的东西,在泰国、香港和缅甸不可能起作用。主要原因在于前三者是左翼所谓的冷战期间的“附庸”。他们的独裁者是“我们的独裁者”,是美国的反共盟友,受美国保护。

在美国的资金和军事支持下,他们可以继续针对人民,只要美国认为共产主义仍是全球威胁。一旦中国开门做生意,苏联走向没落,他们就倏然变得脆弱了。马可斯在美国电视台的施压下,承诺举行自由公平的选举。当他试图窃取选举结果时,美国参议员要求他“切割干净”,最终识趣地登上直升机,流亡夏威夷。

同样的,当韩国学生在众多中产阶层的支持下涌上街头,对军政府及其美国支持者表示不满时,美国最终站在了民主这一边。在美国的军事保护下,韩国将军必须服从美国靠边站的号令。

泰国和缅甸的军头没有理由也这样做。拜登可以威胁制裁,表达愤怒。但如果中国愿意充当缅甸的保护伞,军政府就没有理由担心,尽管到目前为止军方对中国仍保持警惕。

泰国统治者也得益于中国的影响力,并且泰国向来善于在超级大国之间左右逢源。而由于香港已正式成为中国的一部分,外部力量也无法保护它的自由,不管有多少人在街头挥舞美国旗帜。

欧洲和亚洲对于美国的依靠,以至于美国能够呼风唤雨,皆是冷战使然。如今,新冷战就在眼前,这次的对手是中国。但美国的实力在20世纪达到顶峰之后已大大缩减,对美国的民主的信任,也因为霸凌盟友的无知自恋狂赢得选举而被削弱;而中国是比苏联更加可怕的力量,并且它也比苏联富裕得多。

东南亚国家仍然需要美国来维护安全,只要日本因为过去的污点和和平主义宪法,而无法扮演主要军事角色,美国就得继续充当日益增强的中国主宰力的主要制衡力量。但泰国在大国间的左右逢源表明,美国的盟友不可能变成如以前那样的“附庸”。甚至韩国人也小心翼翼不影响对华关系,因为美国远在天边,中国近在眼前。

这一模式在预料之中。美国主宰力不可能永远维持,亚洲人和欧洲人不应该完全依靠并不总是可靠的力量去保护它们。沦为“附庸”让人感到屈辱。但或许有一天,有些人、有些地方会开始怀念美国治下的和平(Pax Americana)——一个美国实力强大到足以把讨厌的流氓赶跑的年代。

作者Ian Buruma是一名作家,近著是《丘吉尔情结:从温斯顿和罗斯福到特朗普和英国脱欧的特殊诅咒》(The Churchill Complex: The Curse of Being Special, From Winston and FDR to Trump and Brexit)。

英文原题:Asian Demonstrators and the American Dream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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