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

缅甸军人政变震惊世界，其实这只是一些东南亚国家政局变幻莫测的缩影，比如马来西亚近一年来的政局变化也相当魔幻，政治的不确定性才是最大的确定性。政治的不稳定给中国在当地的一些投资项目造成了很大困扰。海上丝绸之路的建设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有效应对这种不确定性。

马来西亚并没有军人干政的传统，政治风险不在军事政变，而是2018年实现第一次政府轮替后政权的不稳定性。2020年2月，执政不到两年的希望联盟政府垮台。马来西亚政权的变化对中国在该国的投资项目，如东海岸高速铁路、大马城、碧桂园都产生了影响。

2021年新年伊始，马来西亚宣布正式废除了另一条高铁——新马高铁的建设。中国企业是这条高铁的有力竞标者，已经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进行了前期准备工作。项目的废除除了金钱和时间上的损失，主要的问题是使设想中的泛亚铁路难以贯通；设想中的昆明到新加坡的高铁，无法在短期内实现并发挥效益了。

就缅甸政治环境而言，军队曾经几次发动政变取代民选政府执政，经历过较长时间的军政府统治。但是自2015年的大选中民盟取胜以来，观察人士普遍认为，民盟政府和军队已经形成了比较稳固的双头体制，军队和民盟互相依仗。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民盟和军队在修宪和处理与民族地方武装的关系等问题上有不同的声音，但是几乎没有人认为军队会冒然取代民盟来管理国家。其实2020年11月的大选中翁山淑枝以绝对优势胜选，就已经是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

因为在前一个任期中，翁山淑枝的经济发展成绩并不很突出，没有有效地改善民生。翁山淑枝能获得超高支持率的主要原因还是政治上的，不选择民盟就意味着军队在国家政治中会有更大的权力。军政府时期的阴影在缅甸仍然挥之不去，翁山淑枝的个人魅力也依然超凡。

世事如此难以预料，在翁山淑枝以绝对优势胜选的情况下，人们又倾向于认为她的权力基础得以巩固，但却没有看到危机正在萌发。以现在的结果看来，民盟政府和军队的伙伴关系仍然是脆弱的，有可能民盟也不能清楚判断局势，选举后与军队的谈判态度强硬。

在政治空间被大大压缩的情况下，缅甸军方领导人有了极度的不安全感，发动了政变。军队宣布实行一年的紧急状态之后，会还政于民重新大选。但实际情况会怎么样呢？从以前的经验来看，还是充满不确定性。

中国在缅甸的“一带一路”项目投资，已经多次因为政治原因受到影响，包括密松水电站项目、中缅铁路项目等，已经被终止和暂停了。中国是新加坡之后对缅甸的第二大投资国，目前在缅甸仍然有很多的大型投资。缅甸政局的发展与中国的利益攸关。

中国奉行不干涉内政原则，但是对于自己的巨额投资不能不关切。虽然不知道风险会何时发生，但是因为一些投资具有重大战略利益，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现在所面临的缅甸国内政局和国际局势都相当复杂，中国所能做的是尽量化解风险。

化解这样的政治风险的方法，有法律政治等诸多方面，但是从长期看，不能只有一时一地针对一届政府的措施，现在最紧缺急需的还是有效的公共外交。中国企业走出去不应是单纯的经济行为，商业投资还是一个学习和展开公共外交的过程。这种公共外交包括企业品牌和国家形象的建构，企业社会责任的履行与和所在社区的融合。

在海丝建设的新阶段，中国提出绿色、干净、开放的建设目标。中国在海外的投资，已经在企业社会责任开始有了提升，比如雇佣本地员工，注意环境保护，与当地发展和民生相结合，也逐渐适应与多元的利益群体打交道。在这方面，可以多观察一下日本在缅甸和其他东南亚国家的投资经验。

日本企业在东南亚国家的形象比较好，可以借鉴有益经验，有可能的话也可以选择与新加坡的第三方合作，有效地利用新加坡在东南亚地区的投资管理专业经验。做好民心相通是一项长期的，需要耐心的工作，但长期来看是抵御政治风险的最有效措施，是一种以不变应万变的做法。

政治不确定性是挑战，也是机遇。所在国家复杂的社会环境给了企业锻炼的机会。可能公共外交的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与多元的利益和不同文化群体沟通交流的过程中，我者和他者会不断地被重新理解、重新界定，真正成为一个命运共同体。东亚的中国，在这个展开与舒卷的过程中，也会成为一个世界的中国。

作者是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院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