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和元

缅甸军方2月1日清晨发动政变，这个国家由民主政体重新回潮至威权政体。

其实，在“威权政体进化为民主政体，再由民主政体回潮至威权政体”这个路径上，缅甸并不孤单，远于非洲的大数国家亦如此。譬如：1961年至1962年，塞拉利昂实现民主，但于1967年它重归非民主国家。到1996年再次实现民主，但次年又重归为非民主国家。中非、利比里亚、布隆迪等国莫不如此。这些国家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他们都同属世界银行所归类的“低收入国家”。

像缅甸这样的穷国，其民主为何不具可持续？至少为何会如此反复。就这一问题，学界已做过广泛的讨论了。德国著名社会学家、政治学家、经济学家、哲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就曾认为：轮廓清楚的现代民主，只可能出现于资本主义工业化国家。

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亦表达过近似观点，在《第三波》一书里他说：“在穷国，民主化是不可能实现的。”在亨廷顿看来，与人均国民总收入的高低相对应的，就是民主程度的高低。

他以世界银行所公布的各国的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为标准，予以分类，先后对20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的世界经济与民主情况，进行了考察后得出结论：“在经济发展程度与民主之间存在着一种全面的相关性。”换言之，一国的经济繁荣程度有多高，所对应的民主发展程度就会有多高。

这并不是说，穷国就不能发展民主，而是说在缺乏相应的经济基础上的民主，往往是不稳健、不牢固，而极易令威权统治回潮的。哈佛大学的巴罗（Robert J. Barro）基于对自1960年以来近140个国家跨度30年的数据，所做的统计分析证实了这点。

该项研究的统计结果显示，自1960年以来，撒哈拉以南非洲国家的民主，出现了大幅下滑。这可从该地区民主指标的均值看得出来，1960年该数值为0.68，但到1975年，仅为0.55了。但很快就触底反弹，到1990年不仅回升至1960年的0.68，还创了新高达0.69。

同期的南撒哈拉非洲的国家民主，也于1960达到顶点，民主指标的均值为0.58。但随后一路下滑，到1977年，跌到0.19。后一直在0 .2至0.25之间徘徊，只到1989年以0.18见底企稳并逐步回升。到1994年，亦只回升到0.38而已。

1960年后为什么世界民主水平会出现如此大幅度的下降呢？巴罗认为，一个重要原因来自南撒哈拉非洲国家民主的倒退。那非洲的民主为何又会倒退呢？

巴罗的解析是：20世纪60年代早期，许多非洲国家摆脱了殖民统治而走向了独立，并在独立之初，受过去殖民力量，或者国际组织，如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影响，借鉴了西方发达国家的政治体制形式，纷纷建立了民主制度。但到70年代早期，这些建立在落后经济基础上的大部分民主国家，都逐渐地演变成一党独裁的制度（也就是亨廷顿所指的威权的回潮）。

基于此，巴罗认为“民主和繁荣指标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已经成为一条确凿的经验规律了”。这种规律就是：经济发展水平越高，所对应的民主程度也会相应的更高。如果民主程度高于经济发展水平，最后可能的结果就如1950年代的亚洲，和1960年代以后的南撒哈拉非洲地区一样，在没有经济发展水平这一基础的支持下，会经常性地出现威权主义的回潮。

作者是广东省生产力学会副会长

广州大学南方治理研究院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