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

2017年7月，印度尼西亚政府解散了极端回教组织伊斯兰解放党（HTI）。去年12月30日，印尼政府又把强硬派的回教组织伊斯兰捍卫者阵线（伊阵，FPI）列为非法组织。这意味着以佐科为首的印尼政府，向强硬派的回教组织下战书。

尽管公开支持伊阵的政客和回教领袖寥若晨星，原本不敢面对回教强硬派的人士则开始出声了。在报章和社交媒体，揭露回教强硬派恶行的人也增多。

今年1月23日，苏门答腊岛一名姓“夏”（Hia）的印尼华裔，在社交媒体上载了他女儿珍妮（全名为珍妮·查哈雅·夏），被逼戴回教头巾以及他与校方交涉的视频。

夏氏是印尼基督徒，珍妮在巴东市的政府高级技术第二中学（SMKN2）念书。珍妮不愿戴回教头巾，因此校方找她父亲谈话。根据校方的说法，回教头巾是学校的校服，学生必须服从。

不过，夏氏表示，该校是政府学校，政府并没有这个规定。如果坚持要他女儿戴回教头巾，无异于背叛自己的宗教信仰以及被迫皈依回教。他要求校方体谅。但是，校方指出，这个戴头巾的条例从2005年就在学校开始实施，如果珍妮要留在学校，就必须穿回教校服。此外，校方表示，学校的46名非回教徒女生都穿回教校服，珍妮也不能例外。

夏氏在回应时指出，印尼是个宗教自由的国家，学校要求女儿戴头巾的规定不合理，并表示要上诉。夏氏与校方代表的交涉视频上载到网上后，很快地就疯传开来。许多人在网上留言，支持夏氏者居多。

文教部长介入戴回教头巾事件

1月24日，印尼教育与文化部长纳迪姆（Nadiem Makarim）介入。纳迪姆发表谈话指出，巴东市政府高级技术第二中学的做法，违反了政府的2014年第45号法令。该法令规定，中小学的校服不能具有任何宗教的色彩，也不能强迫非回教徒穿回教服装。

他进一步指出，学校也不可强迫回教徒女生戴头巾，因为戴头巾并不是强制性的。他下令该校立即纠正错误的决定，并指示地方政府对有关的违法人员给予适当的处罚，必要时可解除其职务，以警示后人。

其实，要求学生穿回教校服的，不止这间政府中学。据说，巴东市的所有学校都有同样的条规。这个条规是2005年由一名叫法欧西的巴东市长决定的。这名市长为了获得强硬派的支持，做了许多不符合《建国五大原则》的决定。

最近被问起为何做这个决定时，他支吾其词。起初，说是为了防止蚊虫叮咬女生，后来概括地说这是米南加保的女性服装，接着又说是为了保护女生，尤其是少数族群的女生，以免受性骚扰。他表示，对这样的决定不感到后悔。

有分析指出，从上世纪90年代起，回教强硬派（瓦哈比，Wahabi）传入苏门答腊，尤其是苏岛西部（即米南加保）地区，保守的回教势力逐渐增长，对于非回教徒的容忍也越来越低。在这些势力的压制下，许多非回教徒都不敢作声。长期以来，苏岛西部的大部分非回教学生和家长，对于强制戴回教头巾一事，都忍气吞声；即使有人敢说话也全被压制。因此，没有人公开这些违反人权的事。

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变化。目前的形势对非回教徒有利，所以夏氏对戴头巾表达的不满，得到政府的积极回应。印尼全国人权委员会也指示其苏岛西部支部关注此事，并且到学校视察，阻止这种违反人权和宗教歧视的校规继续实施。

印尼教育与文化部长的决定，使那些被迫穿回教头巾的非回教女生感到开怀。但是这10多年来由保守派控制的巴东市政府，对于非回教徒的歧视措施，给后者留下较难磨灭的阴影。据说学校的非回教徒女生有些开始不再戴头巾，但是还有一些因为害怕被其他女生或回教徒教师欺负，不敢“卸妆”。

其实，早在前总统尤多约诺时期，印尼就已规定学校不可强迫学生戴头巾，但没有付诸实施。佐科当政初期，可能因为势力单薄，其部长也没有落实这个条例。在伊斯兰解放党和伊阵先后被禁后，温和派的势力开始抬头。因此，纳迪姆也能较轻易地实施有关校服的条规。

纳迪姆能做这样的决定，其背景也颇重要。他是阿拉伯裔印尼人，现年36岁，在新加坡出生，也在新加坡的国际学校毕业，在美国哈佛大学拿到学位。在当部长前，他是印尼著名的私召车应用服务商Gojek的联合创办人。佐科委任他当教育与文化部长，是为了加强印尼的技术教育，并将印尼的教育现代化，以便在全球化的时代与世界接轨。

纳迪姆的父亲诺诺是印尼66世代（Generation of 66）著名的学生领袖，后来到哈佛大学取得法律博士学位，返回印尼后成了有名的律师。

有人说，纳迪姆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也有人说他颇有胆识，敢于对抗回教强硬派，受到温和派的赞许。刚上任不久的印尼宗教部长，也是印尼伊斯兰教士联合会（NU）属下的青年团主席雅谷（Yaqut），对纳迪姆的决定马上给予支持。但是印尼回教理事会（MUI）副主席安瓦尔写了一封公开信，批评教育与文化部长，声称他不许回教徒女生在校内戴头巾是“违反印尼宗教自由”，抵触国家宪法。

强硬派将卷土重来

回教强硬派与温和派之间的斗争还没结束。2014年的学校制服条规要在印尼政府学校顺利执行，并不是一件易事。在爪哇岛以外的地方，回教保守派的实力雄厚，可能会与强硬派合作。可是在现阶段，温和派似乎占了上风。

伊阵被禁前，其首领里齐克有意潜逃，其“民兵”曾经与警察驳火，六人死亡，四人逃脱。伊阵的人员和反佐科政坛领袖坚持“民兵”没有枪械，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遭警察杀害，要讨回公道。可是，警方以及亲政府人员指出，伊阵“民兵”与警察驳火，证明“民兵”确有枪械。印尼人权组织也着手调查，发现首两个“民兵”的确在驳火中被警察击毙，另外四人被捕后没有武器却遭枪杀。这是属于“违反人权”的行为。案件至今尚未了结。

伊阵被禁后，其成员再也不能活动。有些回教领袖建议，前伊阵成员加入现有的温和派回教组织。一些前伊阵成员在去年12月30日宣布成立新团体，取名为伊斯兰斗争阵线（Front Persatuan Islam，简称FPI）。可是由于此团体名以前有过，所以他们在1月8日正式将新组织改名为伊斯兰兄弟阵线（Front Persaudaraan Islam，也是简称为FPI）。负责人说，这名称是里齐克提出的。不过，许多前伊阵成员没有参加这个新组织。看来，政府也不会允许这新组织注册。

回教强硬派与温和派的斗争还会持续。强硬派不会就此罢休，会千方百计东山再起。支持强硬派的反佐科势力也绝不放弃，他们会扶持反政府的回教徒卷土重来。受冠病疫情冲击，印尼的经济前景不很乐观，贪污腐败的现象也很普遍，加上民粹主义方兴未艾，所以强硬派目前的式微还不能算是温和派的真正胜利。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兼任教授

受冠病疫情冲击，印尼的经济前景不很乐观，贪污腐败的现象也很普遍，加上民粹主义方兴未艾，所以强硬派目前的式微还不能算是温和派的真正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