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蓝欣

“印太”是美国近年来创造的最重要的地缘政治概念。但它作为针对单个国家（中国）的战略定位、理论和实践上都不现实。印太战略有可能是昙花一现。

亚太国家不可能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目前大多数分析家似乎都认可一个观点，即将中国视为第一竞争对手的强硬政策，已成为美国两党体制的共识，同时也成为美国与西方盟国的共识。因此，就目前的国内国际的政治环境来看，拜登政府采取对华的强硬政策比较有利。其实不然，所谓两党共识和美国与盟国之间的共识，基础非常不稳固。

毫无疑问，特朗普政府对华采取了军事上全面遏制，经济上全面阻遏的战略，而且公开的目标是推翻中共政权。无论是美国的两党精英还是欧亚盟国，对此战略并不完全认同。特朗普的印太战略给新政权留下的是难以应付的挑战。

首先，印太战略雷声大雨点小。因为美国从一开始就把重心放在军事上，目的是建设一个“亚太小北约”，但迄今为止，既没有打造出一个核心军事机构，也没有明确的军事战略。唯一亮点是让濒死的美澳日印四国同盟（QUAD）起死回生。但QUAD远远没有达到成为协同军事指挥机构的标准。虽然进行了首次联合演习，但协同作战的能力没有提高。拜登团队的一个核心理念，是减少对华政策的军事要素，所以QUAD进一步往小北约方向发展可能性不大。

其二，印太战略的致命弱点是在经济层面，可以说既无“印”也无”太”。也就是说，所谓印太战区的两个主要大国，即太平洋最东端的美国和最西端的印度，都不是这个地缘经济带的贸易和投资条约的成员，即《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和《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

而中国是RCEP成员，并公开表示要加入CPTPP。因此，拜登政府必然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要么主动加入CPTPP，要么说服印度加入RCEP，这两个选项都困难重重。前者恐无法通过参议院的关卡，后者则不可能得到印度总理莫迪的支持。如此，印太战略将成为一个政治军事价值不高的外交空壳。这两个条约的成员国对华有巨大的经济利益，不会轻易支持积极的军事对抗战略。

其三，拜登政府最看重多边抑制中国，依靠盟国的合作应对中国的挑战，QUAD所提供的合作范围过于狭窄。印太战略对整合盟国关系十分不利。正如已故李光耀所言，亚太国家不愿看到两只大象在这一地区发生殊死搏斗。特朗普不断退出多边体制，蓬佩奥虽然外交活动频繁，但他在印太地区的表现起到反面的效果。

蓬佩奥出访这一地区总是谩骂和诋毁中国，并直接要挟这些国家在美国和中国之间选边站队。很多国家对蓬佩奥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情绪。此外，包括日本和韩国在内的多数亚太国家都觉得，它们对美国的价值和重要性只在于是否选边站队，美国对双边关系本身并不重视。可以说，蓬佩奥外交已大大降低了美国在印太地区的威望和公信力。

总之，从拜登的理政思路来看，今后四年的外交必须同内政紧密相连。提升中产阶层大多数的利益，是击败特朗普民粹主义运动的关键。但据去年9月的一份民主党研究报告，美国的中产阶层大多数对与中国打新冷战并无兴趣，对中国投资制造业来创造就业十分期待。

由于两党和社会极度分裂，对华强硬政策成为新政府操作“两党一致”政治的唯一实用的抓手。这是候任高官集体发声对抗中国的真实背景。

去年底大选以来，拜登团队虽然任命了印太协调员，但没有提及QUAD。从各个角度来看，印太战略作为实施美国对华政策的主要抓手难以为继，它有可能成为拜登新政府制定对华政策过程中的鸡肋。如果公开放弃这个战略，将被视为对华软弱和让步，不放弃它就必须开拓新的思路，使其不会徒有虚名。至少，拜登必须放弃蓬佩奥以政权变更为主题的抗中外交。

作者是日内瓦高等国际关系研究生院教授

上海政法学院讲座讲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