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报社评

白宫易主，拜登就职，摆在他眼前的，除了特朗普政府遗下的烂摊子，还有国际大变局带来的挑战，拜登在多方面都要挽狂澜于既倒。对内方面，拜登要抗疫情振经济，可是社会撕裂“冷内战”（Cold Civil War ）状况，却很可能给新政府拖后腿；无视债务无限印钞，是否就能解决经济民生危机，也是一大疑问。对外方面，拜登意欲重新团结西方阵营，重拾美国全球领导者角色，扭转“西方缺失”（Westlessness）局面，应付中国崛起，然而特朗普“美国优先”造成的损害，是否真的可以像粉笔字般一抹了无痕，同样叫人怀疑。拜登时代的中美关系，不会像过去两三年般全面对抗，但不见得有多少改善空间，只会在冷战与交往之间徘徊，竞争远多于合作。

抗疫纾困雄心万丈

“冷内战”拖拜登后腿

4年前的总统就职演说，特朗普描绘了一幅“美国浩劫”景象，强调他会令美国“再度伟大”；4年过去，美国是否变得更加伟大，各方心里有数，唯一肯定是浩劫真的发生了，由新冠疫情到国会山之乱，种种意想不到的画面，一一出现在世人眼前。新总统拜登所面对的挑战，从多方面来说都是二战后所未见的。

新冠疫情肆虐美国，自1918年大瘟疫以来，美国未尝面对如此严峻的公共卫生危机。华府不断印钞和派钱，希望减轻疫情对经济民生的冲击，代价是联邦债务占GDP比例，飈升至二战后最高水平。中国崛起震动世界，美国成为西方盟主以来，从未遇过综合国力如此强大的竞争者，中美一浮一沉，新冠疫情加快了此一进程。美国社会撕裂之严重、政党对立之激烈，亦是1865年美国内战结束后所未见，国会山之乱对美国民主是一次重大冲击。当然，诸诉暴力的极右或极左政治狂热分子，仍是极少数，看不到“美国内战2.0”血流成河的场面会重演，可是诚如水门案名记者伯恩斯坦所言，“冷内战”已经降临美国。

“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绝不应成为敌人。尽管激情有时会令我们的关系紧绷，但绝不应该让它断裂。”这段说话是1861年林肯就职演说的名言。拜登的就职演说，团结国民同样是主旋律，然而人心一旦遭荼毒，要净化并不容易。

特朗普大批拥趸被洗脑，至今仍深信拜登是靠所谓“选举舞弊”上台，会否接过拜登的橄榄枝，仍是未知之数。拜登有意在上任首10天内，颁布10多项行政指令，推翻特朗普多项有争议政策，包括重新加入《巴黎协定》应对全球暖化、指定场所口罩令、让非法移民儿童与父母团聚等，在很多特朗普拥趸眼中是“祸国暴政”，随时激起更多政治仇恨；拜登提出15万亿港元抗疫纾困方案，落实“百日1亿人接种疫苗”大计，向大部分国民派钱1万港元，以及上调最低工资等，监于民主党控制国会，纾困方案料可通过，不过共和党议员很可能群起反对。拜登面对这样的民情政情，若能避免“冷内战”恶化已很不错。

拜登上台初期，料将聚焦内政，惟不代表外交将交白卷。拜登政府外交首务，是设法重拾美国全球领导角色、重新团结盟友，遏制中国。特朗普以迹近霸凌的手段，向他国索要好处，西方盟友亦不例外，“美国优先”一言蔽之就是单边主义自私自利，拒绝负起大国应有责任，虽然拜登承诺改弦易辙，可是所有盟友都意识到，美国社会已变，下次政党轮替，谁敢担保不会有“美国优先2.0”，即使现在美国似乎想“归队”重登王座，德法等传统盟友，相信也会设法减少依赖美国。

世界不再那么西方

中美硬碰在所难免

过去半世纪，慕尼黑安全会议是西方阵营指点江山的年度聚会，可是这两年大会主题，都围绕Westlessness这个概念。它有多层含义，除了“美国撇下了西方”，还有“西方不再那么西方”，意即美欧右翼民粹坐大，形成一股反自由主义潮流；另外，“世界不再那么西方”，对西方也是极大挑战。战后西方能够保持繁荣稳定，很多人归因于民主自由，更真实的原因，也许是西方阵营塑造了一个以自身利益为本的国际政经秩序，在这个系统内，西方的财富和权力得以源源不绝再生产，未料中国把握全球化机遇，自成一格崛起，动摇了这个秩序，近10年欧美经济疲惫、社会趋于动荡并非偶然。不管谁主白宫，都要面对这一结构转变，全面改革提升自身竞争力，只靠无限印钞借债或针对他国，无法解决问题。

特朗普将美国面对的种种问题，简单归咎于中国，中美关系恶劣，近两年只有对抗。拜登治下美国重回多边主义路线，就全球暖化等议题推动国际合作，中美至少会有一些对话合作空间，可是美国视华为“头号威胁”，似乎已是政界舆论共识，获拜登提名出任国务卿的布林肯表示，特朗普政府强硬对华，方针是对的，只是具体做法问题多。比起特朗普，拜登政府对华政策会务实一些，出招前会多些考虑自身利益，不会动辄“揽炒”，多讲道德高地，惟主调一定是竞争远多于合作。拜登政府要拉拢西方盟友，重塑世界秩序，逼中国重新接受一套有利西方的国际游戏规则，只是中国已非吴下阿蒙，硬碰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