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维尔纳·米勒

一年前，法学家和专家就弹劾美国总统主要是法律问题还是政治问题而争论不休。当然，两者都是，政治部分也毫无问题。根据美国宪法，应该由政客而不是法院来判断总统是否犯下“重罪和不当行为”；最关键的是，首席行政长官是否对共和国构成了持续的威胁。

距离拜登取代特朗普成为白宫主人还剩下不到两周，这一问题再次浮现。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明确表示，总统要么由其内阁援引宪法第25修正案罢免，要么被弹劾赶下台。

特朗普煽动的美国国会山暴动，乃美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伤风败俗之事。尽管拜登将于1月20日就职，但只要总统大权仍掌握在特朗普的手中，我们就不会觉得安全。他必须再次被弹劾、被免职，并被禁止再次担任公职。

国会有权但没有义务进行弹劾。有时，立法者可能只是容忍总统的某些不当行为，因为他们认为采取进一步行动的代价将大于好处。但是，这一回绝非如此。

惩罚公职人员的行动，可以发出关于一个政体的道德承诺的信号；在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不惩罚，也是如此。去年，在众议院因乌克兰丑闻弹劾特朗普后，参议院的共和党人投票宣布他无罪，这表明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与职业罪犯沆瀣一气。缅因州参议员科林斯（Susan Collins）等特朗普支持者希望，这些诉讼能给特朗普一个教训。确实如此，特朗普了解到，非法强迫他人为他提供帮助、帮他操纵选举，不会有任何后果。

让我们回想2019年夏天，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完美”通话。他当时威胁要扣住美国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除非乌克兰宣布调查拜登的儿子亨特。滥用职权却没有受到惩罚，让特朗普在2020年冬天又进行了一次完美对话，试图要挟佐治亚州共和党籍州务卿拉芬斯珀格（Brad Raffensperger），帮他篡改去年11月的大选结果。所有谴责他的第二通电话的共和党人，都应该扪心自问，为什么他们会宽恕他的第一通电话。

如果不对发生在国会山的暴动采取惩罚行动，国会的共和党人将再次表明，他们也是这起犯罪事件的同谋。它所释放的信息是，这也是可以接受的，在任总统确实可以煽动针对共和国三大政治支柱之一的暴力。

一些人会担心，第二次弹劾和永久禁止担任公职，只会刺激特朗普的基本盘。但是，这个说法再也站不住脚。不论是民主党人，还是像参议员罗姆尼（Mitt Romney）这样有些责任感的共和党人，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特朗普和他在右翼媒体的拥趸都会煽动这场运动。

毕竟，右翼民粹主义是不肯面对现实的；对于自视为唯一“真正美国人”（所以也是唯一重要的群体）的人来说，实际的计票结果其实无关紧要。动员这些所谓的“真正美国人”反对邪恶的精英和少数族裔（他们都应该回到他们的“粪坑国家”），从一开始便是特朗普的政治模式，一如他作为房地产发展商的业务模式，是建立在胡扯和欺诈的基础上一样。许多“让美国再次伟大”的骗子和投机取巧的共和党人，都押注于这套政治伎俩，只有在华盛顿特区发生更多的暴动和有更多人死亡，才会让他们觉醒。

关键的一步不仅仅是要罢免特朗普，而是要终身禁止他从政。尽管这得永久限制个人的基本政治权利，但许多民主国家还是允许这么做。例如，根据德国基本法，滥用言论自由和其他基本自由来破坏自由民主的人，可能会失去他们的政治权利。但是，这一条款从未被真正引用，部分原因是在考虑永久剥夺新纳粹分子的政治权利时，他们已因刑事定罪而被排除在政治圈子之外。

诚然，永久禁令与民主的核心假设格格不入，因为人们会改变想法。希拉莉在2016年臭名昭著的演讲中，把特朗普的基本盘描述为“一群不可救药的人”，事实恰好相反，没有人是完全“不可救药的”。如果你是众多赞成恢复定谳重犯的投票权的人之一，你怎么证明剥夺特朗普之流的政治权利是合理的呢？如果特朗普痛改前非呢？我们难道不应该始终如一地拒绝永久禁止任何人的政治权利吗？

然而，特朗普何止不太可能悔改，他还一直试图颠覆民主程序。这绝不仅仅是重罪或不当行为；也不能与他在担任总统之前和期间，可能被起诉的任何商业交易相提并论。如果有人拒绝按规则行事（特别是像“得票最多的候选人获胜”这样的基本规则），驱逐该玩家是绝对合理的。

共和党人会支持这样的做法吗？很多共和党人，如密苏里州参议员霍利（Josh Hawley）和得克萨斯州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把自己的政治生涯押注于向美国迅速兴盛的极右运动的屈服上，但其他人现在可能寻求与特朗普决裂。对国会山的袭击说明，你不可能选择性地利用极右翼阴谋论“匿名者Q”（QAnon）；特朗普和他的共和党同谋都无法控制他们所释放的力量。革命总是吞噬自己的孩子，有时也吞噬他们的父亲。如果共和党不能立即与特朗普完全割裂，他们将自食恶果，但那会是在事态变得更糟糕之后。

作者Jan-Werner Mueller是普林斯顿大学政治学教授，柏林高等研究院研究员，即将出版新著《民主法则》（Democracy Rules）。

英文原题：Remove and Ban Trump 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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