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罗奇

经济和金融市场的前景，取决于2019冠状病毒周期和商业周期这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尽管我们正在目睹现代科学的真正奇迹，但后疫情经济所需要的却不仅仅是疫苗。去年春天的封锁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而现在，更加恐怖的第二波冠病浪潮即将到来，这与1918年至1920年间暴发的流感疫情，并无本质不同。

在美国，负面经济影响显而易见，体现在12月初申领失业救济的人数不断增加，以及11月零售额大幅下降。由于美国目前有约四分之三的州实行了部分封锁，因此2021年初的经济活动似乎可能会下降。

美国商业周期的历史提醒我们，有可能出现二次探底，在过去的11次经济衰退中，有八次就是这样的模式。但是，金融市场仍在押注出现V型复苏。由于对首次封锁解除所产生的第三季度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年化季率激增33%的死猫反弹（dead-count bounce），做出了过度解读，投资者陷入了一种虚假的自满情绪。但在戛然而止后的重新开放，很难称得上是能够自我维持的经济复苏。它更像是一名疲惫的泳者在深潜后，大口地喘着气。

即将到来的经济再度衰退，其原因完全在意料之中。它是第一波2019冠病疫情的回波。尽管在疫苗、疗法和治疗方案等领域取得了极大的突破，但第二波疫情的感染率、住院率和死亡率都比第一波要高得多。

尽管对经济活动的新限制不像今年4月份那样严格，但却已对总体经济活动造成负面冲击。2021年初的二次探底将痛苦地提醒人们，美国商业周期在刚刚经历了重大衰退冲击后依然脆弱。

冠病周期的长期后果可能更为严重。尽管大规模疫苗接种意味着疫情本身的结束（人们希望是在2021年的下半年），但这并不能防止长期经济损害的发生。最近对可追溯到14世纪、每次死亡人数都超过10万的19次重大疫情的影响的研究，凸显了“经济大屠杀”的深远影响。

研究发现，“安全”欧洲资产的实际回报率，也就是衡量总供给和总需求之间相互作用的指标，在此前这些恐怖疫情暴发后的几十年里，一直处于低迷状态。

冠病周期的长期阴影同样隐约可见。在庆祝即将到来的V型经济复苏之际，许多迹象显示经济将遭受持久的破坏。在美国，就业岗位仍比疫情暴发前的峰值低980万个。消费者在服务方面的支出，仅收复了三四月封锁期间暴跌的66%份额——原因是人们害怕面对面的交流，而这种恐惧感始终挥之不去且可以理解。

此外，第二波局部封锁，只会加剧美国大多数主要城市目前触目惊心的混乱局面，包括办公室和公交容量过剩，以及酒店、娱乐和零售业惨遭毁灭性打击。对总体供求的永久性破坏，再加上行为规范的根本性转变，使冠病周期的长期阴影轮廓与先前的重大疫情的后果呈现类似的模式。

美国商业周期的短期动态与冠病周期的长期模式之间的相互作用，对当前的政策辩论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但是，人们普遍希望这一次会有所不同，即有创见的新政策策略可以为古老的经济问题提供全新的解决方案。

用所谓的现代货币理论（Modern Monetary Theory）来看这一点，的确是如此。这一理论被认为可以让财政当局无限制地大肆举债。但现代货币理论既不现代，也非理论。新的是更为基本的概念，即所谓通胀的死亡。这种观点认为，只要通胀始终得到压制，那么货币和财政当局就可以无视借贷成本上升的风险，齐心协力为饱受疫情打击的实体经济纾困。然而，在经济学中，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的，即使是通胀的死亡也是如此。这就是它变得特别棘手之处。

鉴于美国经常账户赤字急剧恶化、欧元走强，以及仍坚持零利率的美联储对弱势美元的偏好，美国的通胀很难不受美元进一步贬值的影响，而美元贬值似乎越来越有可能发生。供应链的中断，在逆转全球化强大的反通胀力量的同时，也将会推高潜在通胀。

当然，人们对于上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所犯的政策错误有惨痛回忆，当时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为痛苦而持久的通胀加速创造了条件。这与今天看似有见识的无限量化宽松政策偏好，又有什么不同呢？

冠病周期（第二波疫情）和商业周期（美国经济二次探底）的共同作用，让美国决策者别无选择，只能批准另一个纾困方案，这次是高达9000亿美元（约1万2000亿新元）。现代货币理论认为，如果这使美国联邦债务即将超过1946年二战刚结束时所创下的占国内生产总值108%的最高纪录，那也无妨。

不过，在当时，通货再膨胀导致的国内生产总值飙升，使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率在1957年骤降至47%，从而巧妙地缓解了不断增加的债务负担。当时付出的代价是从1946年到1951年，平均消费通胀率高达6.4%。

也许这次只要付出同样的代价，就一样能够解决问题。但是，这会对利率、债务偿还和泡沫大得难以置信的金融市场来说，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不要指望现代货币理论能回答你的问题。

作者Stephen S.Roach是耶鲁大学教员，摩根士丹利亚洲前主席，著有《失衡：美中两国的相互依赖》（Unbalanced: The Codependency of America and China）。

英文原题：The Pandemic's Long Economic Shadow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第二波局部封锁，只会加剧美国大多数主要城市目前触目惊心的混乱局面，包括办公室和公交容量过剩，以及酒店、娱乐和零售业惨遭毁灭性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