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聚焦

用“云端到谷底”来形容蚂蚁集团（和阿里巴巴集团）的2020年或颇为贴切。从11月初，蚂蚁集团将上市的蓄势待发踌躇满志，到年底官方的约谈不过短短两个月。12月24日，“雪球”上的一篇文章就指“50天后，第二次约谈的消息传出，‘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又要成为热词”。

12月27日，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潘功胜代表金融管理四部门，就约谈情况答记者问，指蚂蚁集团目前经营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公司治理机制不健全；法律意识淡漠，藐视监管合规要求，存在违规监管套利行为；利用市场优势地位排斥同业经营者；损害消费者合法权益，引发消费者投诉等。

其中“藐视”两字甚重，就是轻视。历史出处是宋代曾巩《送孙颖贤》中的“高谈消长才惊世，藐视公侯行出人”。毛泽东也有名言“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由微而窥大，可见过往问题之严重。

《联合报》有文章指“大陆业界已传出蚂蚁集团考虑将支付宝和贷款业务进行分拆，以应对金融部门的监管要求。”《星岛日报》则是给阿里算账，若最终认定构成滥用市场机制，阿里或被没收相关收入，或按上一年度销售额1%至10%作为罚款（罚款金额最高达510亿元人民币，编按：约103亿新元）。

12月27日，《浙江新闻》报道“浙江省市场监管局负责人：调查组进驻阿里巴巴现场调查全部结束”，指“阿里巴巴集团控股有限公司积极配合，认真接受调查组询问，及时提供相关资料，自觉接受调查。整个过程平稳有序，当天现场调查全部结束”。第二天28日，阿里巴巴发布公告“增加股份回购计划总额至100亿美元”。显示市监系统对阿里巴巴的调查目前已暂告一段落，后面就是处理了。

一般认为，蚂蚁集团上市的戛然而止，与马云10月24日在“第二届外滩金融峰会”上的某些言论有关。马云作为极为成功的企业家，同时又是一个充满着种种争议的当代人物，一举一动皆可放大审视。

比如他在中美之间的某些往事：2017年1月9日，刚当选还没上任的特朗普，在纽约的特朗普大厦与马云进行了40分钟会谈。当时新闻讲“阿里巴巴将帮助100万美国小企业将其产品销往中国和其他亚洲市场”。

BBC有分析指“特朗普和马云，乍看不配共性不少”，两人有许多共同点：把梦做大、不怕冒险、疯狂离谱……日本经济新闻社则指出马云见特朗普的两个意图，一是为了应对阿里巴巴的电商网站在2016年底被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批评为支持假冒商品流通，并列入了2016年“恶名市场”名单，希望通过赢得特朗普的信赖，尽快消除这一“坏名声”的影响。另一个是希望避免中美发生经济摩擦。换句话说，一个是为“私”，一个是为“公”，这个“公”是国家利益，甚至或可讲是公共外交。

只是后来中美之间大势的剧烈变化，显然非马云一人所可以左右。2018年，“马云退休”成为了热词。2018年9-月19日新华社的专访中开头是“马云要退休了。随着这个教师节的一封公开信，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各种猜测随之而来。”

记者问：“去年年初，您和特朗普总统会面时，表示会帮助美国新增100万个就业岗位，现在这个承诺还能实现吗？如果下次再见到他，您想说些什么？”

马云答：“这个承诺是基于中美友好合作，双边贸易理性客观的前提提出的。当前的局面已经破坏了原来的前提，已有承诺没有办法完成了，但是我们不会停止努力，会努力推进中美贸易健康发展。”

在地球的另一端，特朗普显然也没有忘记马云。彭博社曾爆料，在特朗普感染冠状病毒的前一天，也就是9月30日晚，他正与国务院和财政部高官们白宫开会，讨论出台制裁阿里巴巴和腾讯的措施……这样看来，对于今年的美国大选，估计马云是非常非常希望拜登赢的。

“君不见自古出征的男儿，有几个照了汗青，一个个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马云与王菲合唱的电影《功守道》主题曲《风清扬》的歌词。隐隐感觉“风清扬”多少是有些骑虎难下。比如一再说自己退休了，但四部委约谈稿中讲的明明白白是“实际控制人”。再看蚂蚁，未来某种形式的分拆，及公民个人数据等敏感部门的国有化，或不可避免。

回到马云，短短数月，个人形象在舆论场中如此巨大的波动，也别有意蕴，如《纽约时报》就说是“从‘马爸爸’到‘吸血鬼’”。被普罗大众重新审视的马云、重新发现的马云、重新考证的马云，与叙述马云过往历史的新方式，都意味着所谓真相不可避免地会发生某种改变，因为每个人“只缘身在此山中”，都在进行重新诠释和补充。克罗齐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对，非常对。

作者是南京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