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通宵达旦的文字作业，欧洲联盟与英国谈判代表终于在2020年12月24日就贸易协议达成协议，标志着英国脱欧过渡期即将结束前，英国有了“自由身”。

欧洲联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和英国首相约翰逊分别在布鲁塞尔和伦敦唐宁街举行记者会宣布这个消息，约翰逊更发布照片，展现胜利的姿态。约翰逊采用的“边缘谈判”战略，终于达到预期目的。

德国总理默克尔表示，达成的协议具有“历史性意义，将会为欧洲联盟与英国的关系开启新的篇章奠定基础”。虽然法国总统马克龙此前借英国发现变异病毒的机会，宣布关闭英吉利海峡隧道，数以万计的运输车辆停泊在英国港口，但在约翰逊的要求下，法国有条件开放边境。这显示法国和德国在达成协议的问题上形成默契，法国允许布鲁塞尔的官员们在协议上签字。

人们感到不解的是，早在2020年1月31日，英国和欧洲联盟就已经达成协议让英国脱欧，为何到现在才签订贸易协议呢？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当时英欧达成的协议是“政治上的协议”，这份协议表示英国脱欧得到欧盟的认可，但双方如何处理经贸关系，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谈判。根据双方达成协议，英国脱欧之后还有11个月过渡期，双方须争取达成贸易协议。

英国贸易代表和布鲁塞尔贸易代表本来打算在去年10月中旬达成协议，但由于出现重大冠病疫情，协议谈判陷入僵局。考虑到在特殊时期，双方贸易协议久拖不决，将会给英欧带来更大的麻烦，欧盟决定批准与英国达成协议，约翰逊在最后时刻赢得胜利。

今年1月31日双方达成的协议只是表明英欧“离婚”，双方并没有进行“财产分割”，妥善处理彼此的经济关系。而今年12月24日达成的协议，标志着双方在“财产分割”的问题上达成协议，英国终于获得自由身份，标志着英国脱离了欧盟这个重要的自由贸易区。

未来英国将如何处理与欧盟的关系，无非有以下几个方案：第一，在没有达成协议情况下，欧盟允许英国仍然成为自由贸易区成员，但这是不可接受的。法国首先表示反对，既然英国已经脱欧，当然不能成为欧盟自由贸易区的成员。

如果英国脱欧不承担任何政治义务，但却可以享受自由贸易区的关税待遇，其他欧盟成员有可能会纷纷效仿，欧盟很可能会分崩离析，所以，法国以及其他许多成员国都拒绝给英国欧盟自由贸易区成员的待遇。

第二，双方不能达成协议，英国作为世界贸易组织成员，与欧盟建立经贸关系，对于英国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英国虽然脱欧，不过英欧的关系密切，英国有大量的产品出口到欧盟，如果双方按照世贸组织的规则建立经贸关系，英国将遭受重大损失，因此，英国坚决反对欧盟“制裁”英国。

在英国多数民众看来，与欧盟“夫妻一场”，如果欧盟对英国采取惩罚措施，英国将会蒙受巨大的损失。英国在欧盟内部，已经承担了许多义务，如今离开欧盟，却无法享受到优惠待遇，这是英国绝对不能接受的。

第三种情况，英国与欧盟达成新的协议，在协议中英国既不是欧盟自由贸易区的重要成员，但也不是完全按照世贸组织规则与欧盟建立经贸关系，英国在某些情况下仍然享受特殊待遇，而这正是英国希望达成的协议，也是英欧谈判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约翰逊确实达到了预期目的，取得了完全胜利。对于欧盟来说，如果拒绝达成协议，欧盟将会失去英国这个重要的贸易伙伴，但如果允许英国继续享受欧盟自由贸易区的待遇，将会出现骨牌效应。因此与英国达成协议，一方面可以充分发挥各自的比较优势，加强经贸合作，另一方面也可以防止出现后遗症，避免欧盟内部分崩离析。

欧盟与英国达成的协议，是在双方妥协基础之上，各取所需。不过从整体来看，英国的确争取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人们不禁要问，英国在协议中究竟得到了哪些需要的东西？从布鲁塞尔公布的有关谈判协议来看，英国得到了许多国家所无法得到的东西。

欧洲联盟委员会公布的有关谈判清单，详细列举了双方谈判的内容，其中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航空运输、道路运输、能源市场、人员流动、欧盟项目等。作为欧盟成员，英国可以在上述领域享受绝对的权利，不过脱欧之后，上述权利绝大多数不复存在。

但是，英国在以下方面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第一，零关税。这一点至关重要。因为英国与欧盟贸易密切，获得零关税就意味着英国货物可以进入欧盟市场，当然欧盟的货物也可以进入英国市场。

第二，动植物卫生检疫，与英国留在欧盟完全一样。这就意味着英国的食品可以出口到欧盟，不需要重复检验。

第三，英国居民可以免签证在欧盟旅行，限制是180天内可以免签证旅行90天。这对英国上层贵族来说至关重要，今后可以继续在欧盟成员免签证休闲旅游，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可以这样说，在这份协议中，英国货物出口特别是农产品出口，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英国居民来往欧盟国家，也不会受到直接影响；跨越英吉利海峡的货物运输通道和人员往来通道都将保持畅通。

不过，仿佛是为了警告约翰逊，由于发现变异病毒，法国立即宣布封锁英吉利海峡，从而导致英国国内交通混乱。这标志着布鲁塞尔协议达成之后，虽然双方的贸易关系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但心理上的距离已经出现。法国以及其他欧盟成员可以随时寻找借口，将英国拒之门外。英国已经不是决策者，而是一个敲门者，如果欧盟成员拒绝开门，英国只能悻悻而归。

值得关注的是，英国是一个海洋国家，海洋捕捞是英国的重要产业，但恰恰在海洋捕捞问题上，欧盟设置了先决条件。首先，关税可以不收取，但是，手续费不可少，这是一个无形的关税壁垒。

其次，原产地规则程序发生变化，原有的渔业协议发生变化，航空货运发生变化，第三方市场贸易发生变化，能源交易平台发生变化，英国公民在欧盟的工作、学习、生活权利发生变化，这就意味着英国跨越欧盟进行货物运输，欧盟可以设置条件。

这些条件当然是建立在对等原则基础之上，不过对于欧盟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自由贸易市场而言，肯定不会错过谈判的机会，一定会给英国设置许多条件，而且这些条件有可能会随着形势发展变化而改变。

在服务贸易领域，英国具有绝对的比较优势。可恰恰在这方面，欧洲联盟委员会宣布取消各种资格认证，这对于英国来说，究竟是有利的因素还是不利的因素，相信从业者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今后英国金融从业者进入欧盟市场，已经没有特殊的护照，其职业资格必须得到严格的认证。过去伦敦金融界的绅士们可以凭借金融护照自由往来欧盟国家，英国职业资格证书在欧盟通行无阻，如今英国金融专业人士要想在欧盟找到工作，恐怕将会面临许多困难。

当初英国之所以公民投票退出欧盟，是因为欧盟“家大业大”，分摊的费用越来越高。更重要的是，德国、法国等一些欧盟成员的移民政策，让英国政府感到恐惧，因而英国一些选民希望退出欧盟，减少麻烦。然而，木已成舟，英国自身已经出现大量移民，伦敦的人口结构已经发生实质性的变化，即使退出欧盟也难以拒绝全球化所带来的各种困扰。

英国退出欧盟之后，欧盟制定的各项计划，包括欧洲教育计划、伽利略卫星导航系统加密军事信号、科研资助框架、欧盟的融资计划、紧急状态下减少失业风险的援助计划等，都将英国排除在外。

英国虽然失去了伽利略卫星导航服务，但同时也减轻了经费分摊的义务，这对英国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如果欧盟推出更加宏伟的计划，要求欧盟成员必须承担更多的义务，英国可以袖手旁观，甚至可以隔岸观火。

总而言之，英国达到了阶段性的目的，减轻了负担，脱欧意味着与欧盟正式“离婚”，与欧盟签订经贸协议，就意味着财产分割完毕。对于英国来说，可以轻装上阵，与任何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区协定。只是英国国内冠状病毒肆虐，如果不能控制重大疫情，英国今后将何去何从呢？

作者是中国人权研究会理事海峡两岸关系法学研究会理事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欧盟与英国达成的协议，是在双方妥协基础之上，各取所需。不过从整体来看，英国的确争取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