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曾公开表示，澳洲不想在中美较量的背景下被迫选择任何一方，但是从澳洲政府近年的做法来看，这样的外交喊话，对北京很难具有说服力。

面对来自北京的经济惩罚，堪培拉是否应重新审视其外交策略的重点？中澳外交、经贸冲突又是如何开始的？

莫里森上台以来，澳洲自由党内部更右翼的声音开始抬头。两国在外交关系上的恶化，自今年冠病疫情以来变得更加明显。今年4月，澳洲政府指责中国为冠病的来源地，并要求对中国展开调查。

7月，澳洲不仅指责中国在《香港国安法》一事上的做法，更向联合国提交声明，不承认中国对南中国海的主权声张。随后在8月，中国拘留了一名在华的澳洲华裔女主播，澳洲则在9月时撤销了两名中国学者的签证，并搜查四名中国驻悉尼记者。到了10月，澳洲宣布与美国、日本、印度三国在孟加拉湾举行联合军演。

11月30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推特上发布一张讽刺澳洲士兵非法杀戮阿富汗平民的漫画，终于使得中澳之间的长期摩擦，升级为更大规模的外交战。

这一次的冲突，可说是近年来双边关系持续且快速恶化的一个可预期结果。在中美博弈的大背景下，莫里森的自由党政府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使其站在美国对华战略的最前线。这样的做法，不可避免使得澳洲成为被中国针对的目标。

一场贸易战看起来更像是北京针对堪培拉的单方面经济惩罚。从经贸关系上看，澳洲更加需要中国的市场。2019年，中国是澳洲第一大贸易伙伴（约占澳洲出口的32.6%）、第一大国际旅客来源地及第一大国际学生来源地。这种经济上的高度依赖性，可以从下面六个数字中看出端倪：

10月，中国公司停止进口澳洲的动力煤与炼焦煤。截至2020年6月，澳洲出口的27%冶金煤和20%热力煤都销往中国。

5月，中国宣布由于四家澳洲牛肉出口商的产品违反检疫要求，禁止他们的产品出口至中国，使得澳洲牛肉对中国出口减少约35%。

11月，中国宣布对澳洲出口的葡萄酒，加征107.1%至212%的反倾销税。中国是澳洲葡萄酒出口的最大市场。截至2020年10月，澳洲出口至中国的葡萄酒，约占总出口的39%。

5月，中国宣布对澳洲出口的大麦，征收80.5%的反倾销税和反补贴税。中国占了澳洲所有大麦出口的约70%。

11月，中国宣称在澳洲维多利亚州出口的原木中发现有害病虫，暂停从该州进口木材。截至2020年6月，澳洲大约出口6亿8000万澳元（约6亿8500万新元）的木材，其中84%出口至中国。

11月，中国海关对澳洲岩龙虾提高了检疫标准。澳洲多家龙虾出口商因担心增加的通关时间会让龙虾变质死亡，已停止向中国市场发货。去年，澳洲出口价值7亿5200万美元（约10亿新元）的岩龙虾中，超过94%销往中国。

如果说北京面对堪培拉的底气，来自于双方在经贸上的不对等关系，这种不对等关系下的经贸冲突影响，则可以从西澳大学经济学家泰尔斯（Rod Tyers）与澳洲国立大学经济学高级讲师周依晓研究中的三个数字看出端倪：

如果切断全部的中澳贸易来往，中国的经济将下跌0.5%（以国内生产总值衡量），但澳洲经济将衰退6%（以国内生产总值衡量）。

此外，切断全部的中澳贸易来往，澳洲实际人均可支配收入将下跌14%。

今年以来，冠病疫情已对澳洲造成不小的影响。澳洲经济在前两个季度已出现连续下跌，仅在第三季时因对华出口的拉抬而稍有回暖。随着中国祭出越来越多的经济惩罚，澳洲在今年第四季度似乎难以看到经济稳健增长的希望。

更别忘了，中国在接下来的一到两年内，都将是世界经济复苏的主要引擎之一。从目前北京对堪培拉的强硬立场来看，要在短期内解决中澳外交与贸易摩擦似乎十分困难。对自由党来说，其外交政策带给澳洲的结果，似乎是政治与经济利益之间难以弥合的冲突。

澳洲的对外策略，有其国家利益的考量。但是，鉴于澳洲对中国经济的依赖关系，澳洲除了在政治上的思考，或许应当更加顾及本国的经济情况。

在文化上，澳洲与盎格鲁—撒克逊文化圈的共同价值观，或使澳洲在政治立场上，与美国有着难以分割的意识形态共鸣。但是，在经济和地缘政治上，澳洲更像是一个亚洲而非欧美国家。

澳洲多年来的出口增长，主要动力来源便是亚洲地区的贸易，尤其是来自于中国市场的需求，而非欧美市场。一个更加灵活且平衡的外交策略，或许方能达到莫里森所谓的在中美博弈中无须被迫选边的意愿。

作者是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
经济史系博士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