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若不聚焦于增强政治实力，努力改善公共部门中的腐败行为，致力于提升国民素质，长期来看其软实力较弱的状况将难以得到改善。

李根

据越南《团结报》报道，12月3日下午，在越南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台湾记者就台湾人士通过包机进入越南自愿隔离须支付所谓“润滑”费一事进行提问。越南外交部发言人黎氏秋姮对此回应称：“改变航班的人道主义性质，消极牟利的行为必将遭受谴责以及严厉的法律惩戒。”　

多年以来，越南边检人员利用职权向外国游客收取费用的行为已屡见不鲜，但这是首次有越南国家相关部门对此类行为做出正面回应。有评论认为，这是越南为改善国际形象，提升国家软实力所做出的尝试性努力，但此举是否有助于越南软实力的提升仍值得商榷。

自20世纪90年代约瑟夫·奈提出软实力概念以来，国际关系领域关于软实力的讨论日益增多，目前世界各国均将软实力视为国家发展的重点方向之一。自1986年实施革新开放政策后，越南经济社会取得了飞速的发展。截至2019年底，越南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达到每人2786美元。但与之相反的是，越南在软实力建设上的落后。

根据英国Brand Finance公司所发布的“2020全球软实力指数报告”，越南在全球软实力排名中位列第50，远低于同为东南亚国家的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等。同时，报告还显示越南在商业贸易、国际关系、媒体传播方面表现不佳，甚至在科学与教育方面表现较差。

飞速的发展虽然使越南社会物质水平得到了较大的提高，国家实力也有所增强，但软实力的缺乏同样也引发了越南领导人对于未来发展方向的思考。当前国际形势复杂多变，越南虽拥有相对有利的战略位置，但凭借有限的资源禀赋，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仍是一个难题。??

软实力的发展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似乎都是不可或缺的，对此越南官方与学者都表达过类似的看法。2019年越南前外交部副部长、前越南驻美大使范光荣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越南的软实力是建立在整个历史价值观，即坚韧不拔和爱好和平的民族精神之上”。

2020年越南外交部教科文组织文化外交司长梅潘蓉，也在其署名文章《越南公共外交战略中的软实力》里认为：“文化外交活动使一个贫穷、落后和饱受战争破坏的越南的形象模糊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现代国家的形象，但仍然保留了传统的，开明的价值观。友善、忠于朋友、尊重合作伙伴，对世界负责”。

越南领导人普遍认为，越南传统文化将会成为越南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越南学者从氏鸾也认为提高文化软实力，是越南在全球化时代成功融入世界的一项重要战略措施；杜氏文夏则认为，文化多样性是越南软实力的重要潜力。

因此为宣扬越南文化，越南政府做了颇多努力。早在2008年越南国家相关部门就曾制作越南国家形象宣传片，并在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和英国广播公司（BBC）播放。

越南旅游总局也多次在国外举办越南文化周、越南文化日等相关活动。2011年越南还批准了2011年至2020年阶段越南文化外交战略，将文化外交视为越南现代外交的三大支柱之一，力图将越南文化推向世界。

具体措施包括在世界主要国家、邻国、亚细安国家举行文化外交活动，利用亚细安、亚欧会议、联合国等多边组织强化文化外交领域合作，利用现代媒体技术宣传介绍越南国家、文化，出版越南民族文化相关的书籍或影视资料，在海外建立越南文化中心等。

此次疫情肆虐期间，越南再次将冠状病毒的暴发视为提升越南国家软实力的重要机遇。越南政府在此期间的迅速反应和优秀的防控措施，赢得了西方媒体及民众的一致赞扬。英国国际数据和分析集团舆观（YouGov）在今年6月份的一项调查中显示，越南在全球冠病疫情防控最好的国家中排名居首，其疫情防控能力达95%。世界卫生组织也对越南的疫情应对措施表示了赞扬，并敦促其他国家学习。

提升软实力的好处显而易见，作为面积不足33万平方公里的发展中国家，越南提升硬实力的条件和资源都相当有限，通过提升软实力，越南不仅将吸引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投资，大力发掘其旅游经济，更可在与中国、印尼等的领土争端中占据舆论优势，顺利实施南中国海问题国际化的方略。

但越南的软实力真的得到有效提升了吗？从越南官员和学者的认知和政府的具体举动来看，越南对软实力的认知似乎还只停留在文化层面，然而文化软实力能够等同于软实力吗？让我们回归软实力的最初定义。软实力的提出者约瑟夫·奈认为“软实力是一国通过吸引和说服他国服从该国目标，从而使该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能力，一国的软实力存在于文化、政治价值观、外交政策当中。”

由此看来，软实力并非全盘等于文化软实力，但约瑟夫·奈也并未对这三个分支的重要性予以说明。清华大学的阎学通教授对此做了更为深入的解释，他认为“文化软实力是软实力的构成部分，但并非核心要素，政治实力才是软实力的核心。这主要是因为政治实力是操作性实力，而文化实力是资源性实力，它们都是软实力的构成要素，但没有了政治实力，任何资源性的实力都无法发挥作用”。　

越南真正的软实力又如何呢？在文化方面，越南虽积极推进文化外交，越南文化在世界也得到了一定范围内的宣传，但其实际效果恐怕难以尽如人意，文化外交也并未给越南带来足够大的经济效益。

这主要在于，越南文化虽以包容并蓄自称，但并未向世界其他国家展示出足够的文化独特性。例如越南著名景点河内孔庙就充满了浓厚的中国文化色彩，笔者在越南留学时曾见到西方国家游客对孔庙内展出的汉字圣旨表示质疑。更何况，文化软实力并不构成软实力的核心要素。

在政治价值观方面，越南是世界上仅存的数个由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之一，在意识形态上西方对越南存在着天然的偏见，部分国家如美国甚至从未放弃过在越南实施颜色革命的努力。

人权问题及言论自由问题也是越南在政治价值观上，难以获得西方国家承认的巨大障碍，从1994年起美国政府就将每年5月11日定为“越南人权日”，美国等西方国家也时常以人权问题向越南施压。2019年5月位于英国伦敦的人权组织国际特赦组织，就曾指责越南政府审查、压制异议人士的声音；2020年12月该组织再次指责面簿公司与越南政府在审查制度上合谋。

在外交政策上，越南积极实施全面融入国际战略。根据统计，到2020年初止，越南已同中国、俄罗斯、日本、印度等共计16个国家建立了战略伙伴关系，越南还积极组织并加入多边组织。如2017年越南主办了亚太经合组织会议、第二次金特会等，今年越南还担任了亚细安轮值主席国，与欧盟、英国签署了自贸协定。

这些似乎都彰显了越南在外交政策上的成功，但实际上，越南的战略伙伴关系噱头大于实际。以越南－西班牙关系为例，越西两国于2009年达成战略伙伴关系，但直至2017年底两国双边贸易总额只达到了30亿美元，两国合作也仅限于有限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越南在多边组织中的影响力也相当有限。

抛开理论不谈，越南政府的腐败形象以及越南民众在海外的低素质行为，都不同程度地影响到了越南软实力的提升。根据国际非政府组织透明国际所发布的2019年度清廉指数，越南得分为37分，在全球180个国家中排名第96。这意味着越南公共部门的腐败仍然十分严重，尤其是在海关、大使馆等外事部门的腐败行为，严重影响了越南的国家软实力。

在民众形象上，越南民众普遍没有排队的习惯，根据日本警察总局2018年的数据，2018年度越南肇事者所犯刑事案件为5140起，占日本外国人案件总数的30%以上；部分越南人的犯罪行为，也令外国民众对越南产生不良印象。

总体而言，软实力作为当代国家综合实力的组成部分，日益受到重视。不可否认，越南的国家软实力虽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将越南传统文化视为提升软实力的重要途径，其成效和前景并不容乐观。越南若不聚焦于增强政治实力，努力改善公共部门中的腐败行为，致力于提升国民素质，长期来看其软实力较弱的状况将难以得到改善。

作者是中国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
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