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话题

近期，中国一则“戴头盔看房”的视频在网上流传。视频中还有字幕：为保护个人信息，戴着头盔去看房。看房者出此奇招，是因为中国一些房企售楼处设置了人脸识别系统。调查发现，许多房地产公司的售楼处安装了人脸识别系统，而且房地产业内人士称，人脸识别系统“每家公司都有”。

人脸识别在中国全国没有预警地大规模全面设置，让所有人惴惴不安，也祭出了防火防盗防人脸识别的各种招数，戴头盔看房就是一种无奈之举。显而易见的是，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系统是否合法与合理（伦理），值得探讨。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系统涉嫌违法和违理。在中国“人脸识别第一案”已经判决的情况下，房地产公司还明目张胆地私装人脸识别系统，购房者显然可以据此状告售楼处，以维护个人的权益。

人脸识别作为一种生物安全措施，尽管是一种可以有效应用于社会生活的技术，而且具有很多优势，但是其优势的另一面也是劣势和缺陷，即可能对人们的安全和隐私带来极大的危害。原因在于，人脸信息如同人的基因信息，是一种极具隐私的个人生物信息，一旦泄漏、遗失和被盗，会对每个个体和家庭带来损害，也危及社会、公共安全及国家安全。

中国的《网络安全法》将个人生物识别信息纳入个人信息范围。《民法典》也规定，收集、处理自然人个人信息，应当遵循合法、正当、必要原则，征得该自然人或其监护人同意，且被采用者同意后还有权撤回。

首先，一些售楼处设置人脸识别系统有违合法原则。售楼处设置人脸识别系统，须有授权。尽管《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草案）》正在面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但根据“草案”的精神和内容，任何机构设立人脸识别系统必须提出正当理由，如公共安全的需要，并且须经过相关部门，如司法部门的授权，才可以进行。

但是，现在的许多售楼处并没有获得这样的授权。因此，这是私设人脸识别系统和擅自采集人像，涉嫌违法。

即便售楼处获得授权可以安装人脸识别系统，也要遵循一定的原则，其中一个最基本、最重要的原则是知情同意。目前，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系统并采集人脸图像，并没有遵循知情同意原则。

媒体的调查发现，房企的售楼处普遍安装有人脸识别系统摄像头，但无论是在售楼处门口还是楼内，摄像头处均无人脸识别提示，销售人员也不向看房者提及人脸识别摄像。售楼处表示，人脸识别摄像头和监控摄像头的外观一样，可以全程“无感”抓拍，看房者和购房者是不知道的。这显然有违知情同意的原则。

进一步看，即便实施了知情同意原则，告知了看房者和购房者，售楼处安装人脸识别系统所采集的人脸肖像的处理，也存在巨大风险，因为无法保证被采集者的人脸图像，是否能删除和被他人使用。

根据媒体调查，售楼处采集的人脸图像分为渠道客户（如中介带上门）和自然到访客户，前者的人脸数据会保存一个月，自然到访客户的数据则会永久保存，无法删除。另外，也有售楼处表示，所采集的人脸照片会在云端存储一年。

对于这些永久保存和在云端保存一年的人脸照片，如何保证其安全性？不只是售楼处，就连存贮系统也担保不了，无论是通过哪种渠道泄漏，都会给当事人带来伤害。

问题的另一面是，售楼处私设人脸识别系统，并非出于安全的需要，而是利益和利润的需要。从这点来看，安装人脸识别系统更不具正当性。

房企安装人脸识别的最大目的，是为了利润和区分客户。房企销售和渠道中介的佣金不一样，一些购房者会在自己到过售楼处后再去找中介，后者会给他们一些优惠，但对于房地产公司来说，这一单的销售成本会增加，既花了营销费，又多付了佣金。

因此，房企须确认购房者是不是自然到访客户，如果是而且购房者第一次到访该售房项目，并当场下单，可以获得各种折扣，算下来可以少花30万元人民币（约6万1000新元）。对此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此前没有被摄像头拍摄过。

然而，这种与中介争夺客户并期望降低销售成本的做法，只是对房企和售楼处有利，对消费者并不利。除了可能让自己的人像隐私被售楼处掌握，并长期保存有风险外，也会产生一系列后续纷争。因为同一套房屋，消费者从不同渠道购入，差价在几万元人民币到几十万元人民币不等。这也可能让那些认为买贵了的消费者提出法律诉讼。

当然，最重要的是，房企销售处是否有权私设人脸识别系统，并采集消费者的图像进行长期保存，这是亟须明确和解决的问题。从上述分析看，尽管《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草案）》还在征求意见，但《民法典》中相关的条例已经明确，房企私设人像识别系统采集消费者头像，且不告知消费者是违法违理的。

中国“人脸识别第一案”判例可以成为消费者的依托。杭州野生动物世界游园年卡办理者郭兵，被动物园要求采用“刷脸”方式入园，以服务合同违约为由，将提供服务的杭州野生动物世界告上法庭。11月20日，浙江省杭州市富阳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决，野生动物世界赔偿郭兵合同利益损失及交通费共计1038元人民币，删除其办理指纹年卡时所提交的包括照片在内的脸部特征信息；同时驳回郭兵提出的其他诉讼请求。

如果看重自己的个人隐私和人脸肖像权，看房者和购房者不妨学习郭兵的做法。

作者是中国北京学者，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