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明报社评

自反修例运动去年中爆发之后，香港经历过暴力社会抗争、颁布《紧急法》，再到今年的《香港国安法》立法，到底对外资在香港的投资信心有没有影响，一直言人人殊。到上周五投资推广署与政府统计处公布一项甚具规模的调查，大家终可以有较全面的了解。翌日的新闻报道多集中讲外资在港的分公司11年来首次下跌，其实下跌的幅度甚小，亦不知是否因为疫情令全球经济萎缩所致。这个调查同时访问了数千家外资企业分公司，他们对香港营商环境的评价明显较去年差，当局实在不能轻忽，特别是外商已很清楚地表达他们对香港法治及政治前景的关注。

外资关注营商生态 法治政治跌幅一成

这项名为“有香港境外母公司的驻港公司按年统计调查”已进行了十多年，目的是点算香港境外母公司的驻港公司数目，及徵询它们以香港作为营商地点的吸引力的意见。点算时又会分为地区总部、地区办事处及当地办事处三级。去年和今年的调查都是在6月初至9月中进行，刚好分别反映了反修例运动及订立香港国安法初期一段时间的影响。

上周发表的2020年调查报告，最吸引眼球当然是外资企业驻港分公司数量自金融海啸以来首次下跌，由2019年的9040家减至9025家。其中以地区总部的跌幅最大，由1541家减至1504家。今年新冠疫情令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所以单独看外资公司在港分公司下跌不能概括是香港出现了问题。

但这份调查报告更有意义的发现，是这些境外母公司的驻港分公司怎样看香港的营商环境。调查列出16项在港营商的考虑因素，并请这9000家分公司按重要性把这16项因素排序，然后再请他们回应这些因素有利于他们决定在香港经营，还是不利。跟2019年的调查结果相比，16项因素中，有10项受访公司认为有利的佔比都下跌，5项维持不变，只有1项上升，就是“工商业楼宇供应及费用”，这是因为写字楼租金过去一年大跌之故。而受访公司排列最重要的6项因素，依次为“简单税制及低税率”、“资讯自由流通性”、“廉洁的政府”、“法治及司法独立性”、“自由港地位”及“政治稳定及安全性”，认为有利的公司比例全部下跌，跌幅介乎3至10个百分点。由此可见外资对香港的观感，一年之间转差了不少。

这6项因素之中，跌幅最大的是“法治及司法独立性”及“政治稳定及安全性”，两者皆跌了10个百分点，只有36%及25%的受访分公司认为是有利其营商。到底过去一年在法治及政治方面是什么令外资担忧呢？亲建制必然会指出是暴力事件破坏法治，而非建制就会罗列订立国安法、选择性执法等事件。除了香港本土政治事件，及与中央关系之外，因为国安法立法而触发美国取消香港贸易特殊地位，亦令外资不安。认为香港“自由港地位”是有利条件的分公司比例亦按年跌了6个百分点，至53%。

外资担心政治风险 中央港府不得不察

毫无疑问，在这些境外母公司分公司的心目中，香港仍然具有吸引力，认为该16项因素是有利条件的比例仍高于认为是不利条件的。但当最重要的考虑因素的有利佔比皆显著下滑时，已向中央政府、特区政府，以至在香港具影响力的个人及团体发出警号。倘若这种趋势持续，恐怕会有更多境外企业迁出香港，或把香港分公司降格，选择其他地方作为亚洲区总部。

过去一年半的发展确实彻底改变了香港的定位。自中国改革开放以来，香港一直扮演中国与西方世界的桥梁，即使经历1997年主权回归，但香港这个桥梁角色仍发挥良好，政治上亦保持稳定。直至反修例运动爆发，中央与特区政府定性为外国势力介入，以致由人大常委会替香港订立国安法，触发美国对港政策改辕易辙，西方多国终止与香港的引渡条例等，都令到外资眼中的香港不再是政治低风险的乐土。投资推广署上周公布的调查，同时有邀请境外母公司分公司主动提出他们的关注，在2018年只有8%提出关注的分公司谈及政治问题，至2019年已增加至30%，到今年这比例进一步升至37%。这反映反修例运动令到外资突然发现香港存在政治风险。到今年，即使5月底中央已宣布会订立香港国安法，并在6月底颁布，但仍无法令外资感到安心。国安法立法后，社会局势确实平静了，但在外资眼中，香港的政治问题仍未解决。

港府多名高官谈到走资问题时，往往会说港元持续强势，热钱不断流入香港，“走资之说不攻自破”。但心水清的人都知道，热钱流入绝大部分是为了源源不绝来港上市的中资新股，这些资金只会经香港转入内地。真正的走资是外商失去在港经营的信心，选择离开或缩小在香港的规模，到时对香港经济动力及就业机会都会有深远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