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疫情下的价值观碰撞

时间:2020-12-02 08:00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冠病疫情在世界各地蔓延,不仅让我们看到不同地方的政府和民众不同的应对态度、抗疫绩效,也凸显了各种不同价值观的强烈碰撞。

首先,是个人自由和群体观念的碰撞。大致上这体现了东方人和西方人价值观的基本差异,或许也可以笼统说是文化的差异。东方人有小我和大我的观念,一般上也能接受大我的利益超越小我。因此,在碰上像冠病疫情这样的紧要和危险时刻,多数人都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包括牺牲一些个人的自由。

西方人则不然。个人自由摆在第一位,“我”最大,几乎到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步。因此,当政府规定人们出门须戴口罩时,许多人立即大表不满,认为这侵犯了个人自由和人权。不配合和违抗政府的口罩令,是众多西方国家冠病疫情恶化和近乎失控的主要原因之一。美国就是典型的例子。由于还有一个不像样和拒戴口罩、不承认疫情严重性的总统,更使美国成了世界冠病确诊和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

美国的个人主义可说已发展到极致。大家或许还记得,今年四五月间发生在汤申路顺福巴刹和熟食中心的“主权妇”事件吧?当时政府已实行了阻断措施,但这名自称主权人(sovereign)的妇女,却在到巴刹和小贩中心时拒戴口罩,她过后被逮捕并控上法庭。

主权国家我们听过,主权人或公民则属罕闻。原来主权公民之说正是源自美国。据研究,它始于1970年代,倡导者主要目标是反犹(太),因为这些人认为美国受到犹太人的控制。后来这股风潮也传到了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和爱尔兰等地。其追随者认为他们有不受任何社会法律约束的“主权”,也有遵守或不遵守任何法律的选择权,因此可以拒绝政府的法令、警察的执法以及任何其他的权威。

据报道,这位“主权”妇曾在澳洲生活长达20年,也许因此思想上受到荼毒也未可知。但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一个社会的成员都以个人主权之名,拒受任何法律约束时,还有什么社会秩序可言?即使在美国,这也是要不得的。因此,主权公民运动的成员被联邦调查局视为反政府极端主义者,他们的行为是国内恐怖主义。

大多数美国人虽然不至于这么极端,但把个人自由放在群体利益至上者却大有其人。他们发起示威游行抗议,反对各种阻断措施。有些人还到处散播阴谋论,说冠病根本就是假的。特朗普说那只是一场小感冒。当然,特朗普一直把冠病轻描淡写,有他的政治目的。但总统个人的言行,无疑加大了社会的分歧和信息的混乱,无法采取一致的抗疫措施,导致局面失控。

反之,在中国、日本、韩国和新加坡等亚洲国家,民众大体上都能配合政府的措施,抗疫“绩效”也相对有效。这或可说明,一个社会不管奉行什么制度,具备足够强大的群体意识是非常重要的。在碰上诸如冠病疫情这样的危机时,群体意识尤其重要;否则,其结果就会像美国,在莫衷一是中让整个局面失控。

另一种价值观的碰撞,是中央集权制对分权制。虽说这是政体的差别,但背后很大程度上也是价值观的不同。选择中央集权制的国家认为,权力必须集中才能有效治国,采用分权制的国家则认为,权力不能过于集中,必须有制衡的机制,以防独裁。

在冠病疫情的管控上,政体这个层面上的差异也起着一定的作用。比方说,实行联邦制的美国和德国,和实行比较集中制的法国,管控疫情的绩效也有差别。法国实行的是半总统半议会民主制,根据新宪法,总统具有很大权力,有权力解散国民议会,组织全民大选,以及在国家非常时期采取必要措施的全权。

所以,在出台管控措施时,可以在全国范围内达到步调一致。美国和德国是联邦制,联邦内的各州州政府有很大的自主权。因此,我们看到,不同的州有不同的应对措施,有的紧有的松,有的严令民众出门要戴口罩,有的则不把口罩当回事。

在美国,除了各州州长各有主张,还参杂了共和与民主两党斗争的因素,民主党人当州长的州属都一致要民众戴口罩,共和党人统治的州属则反对戴口罩。德国的情况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也因为各州无法有一致的抗疫共识而使疫情反反复复。为了预防来临的圣诞节出现疫情全面反弹,德国总理默克尔只能苦口婆心,劝请各州州长尽力达致共识,采取一致的限制措施。

不同制度在管控疫情上出现的不同“绩效”,很自然引起人们关于哪种制度更加优越的讨论。比方说,是法国的制度好呢,还是德国的制度好?结果恐怕难有定论。因为,在一个面积相对广袤的国家,各地疫情不同,由各州政府因地制宜有灵活和快速的优点,但要全国达致共识就困难重重。

法国总统马克龙也一度感觉良好,觉得法国制度比德国优越,但事实证明,法国制度也有其缺点,那就是层层下达,层层上报,往往延误时机,使防疫措施失去了有效性和灵活性。此外,我们也可以看到,法国人和德国人的群体意识还是有差别的。

也有人作更极端的比较,比对中国和美国,认为中国的集权制是比较优越的。的确,在碰到像冠病疫情这种大危机的时候,中央集权制是很管用的。一声令下,武汉封城,谁敢说个不字?但中国有其自身特殊的历史和文化传统,要把个人自由摆在第一位的西方人接受这种非民主制度是不可能的。

中国制度也有其缺陷,比方层层下达,如果决策错误,要扭转也非常困难。层层上报,也出现了瞒报、迟报的弊端,延误应对时间。此外,这种制度也必须建立在真正能任人唯贤的基础上,否则,一出现独裁,后果也不堪设想。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切不等于是制度决定论,每一种制度都各有其优缺点,最终的政治绩效如何,关键还是在于运转制度的人。理论上不管制度多么优越,若缺少有治国能力的人来运转也是枉然。

比如,美国和德国在应对疫情的绩效上就不可同日而语。关键就在特朗普不是默克尔。比对两国的绩效,凸显的更多的是特朗普政府的无能。若比对中国和美国以及其他西方国家,则凸显的是当今中共的治国能力。撇开意识形态不谈,由此可见,不管什么制度,决定绩效好坏的,最终关键在于是否有强大治国能力的政治领袖和治国团队。所以,选贤任能殊为重要。

揆诸新加坡的政治现实,何其不然!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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