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应重新拟定中国贸易合约

时间:2020-11-28 07:48内容来源:联合早报 版阅读:新闻归类:观点评论

阿尔温德·苏巴马廉

一旦美国候任总统拜登的政府作出重新加入《巴黎气候协定》、留在世界卫生组织,以及尝试重启世界贸易组织这些相对简单的决定,它将面临三大外交政策难题,而它们按重要性排序是:中国、中国和中国。

拜登的困境在于,中国已变得太离经叛道,美国无法与之充分合作;中国已变得过于庞大,难以遏制或忽视;两国联系过于紧密,美国无法与之脱钩。那么,美国与中国的经济接触应遵循什么原则呢?

20年前,美国和其他国家认为,随着中国变得更加富裕,它将在经济和政治上开放,同时维持良好的国际行为。根据2001年的《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所体现的隐性契约,世界各国承诺保证中国出口产品的市场准入;作为回报,中国将使其经济更加开放透明,并遵守国际规则。

但是,自那时起,中国不仅仅是变得更加富有,成为一个更大的贸易国,还发生了其他变化。在国家主席习近平这位毛泽东式的独裁者的领导下,中国否定了邓小平的三个指导原则:国内政治坚持集体领导、稳定的经济开放和依靠市场力量,以及与各国和平合作。相反,习近平的专制政权正在建构一种全新的内向型国家资本主义,而它对台湾、澳大利亚、印度、菲律宾、越南和日本等邻国构成威胁。

换句话说,世界各国对中国是看走了眼。即使中国遵守了涉及货币、知识产权等合约的条款,也已违反合约的精神。因此,拜登政府和世界各国有权重新谈判相关协议。

中国14亿公民有权追求繁荣与安全,美国和其他国家无权阻挠中国的经济崛起。同样,中国有权选择自己的发展模式,并在国家和市场之间寻求平衡。但是,在顾及这些限制条件的前提下,为应对现实中的变化,美国可以而且应该修改这一已有数十年历史的合约。中国越是遵守规则,这样的修订就越有利于能够与其进行贸易的发展中国家。

首先,中国不再是贫困国家,但按照全球贸易规则,发展中国家地位让中国仍享有优惠待遇。我们必须撤销中国的发展中国家地位。

其次,中国通过以邻为壑的汇率政策(特别是2004年至2010年),人为地保持了其经济竞争力,这一行为已背离了最初的合约精神。这一问题消失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又开始出现。

世界各国必须通过编纂和执行有关汇率操纵的规则来应对。在像中国这样国有企业和实体企业界限模糊的国家,应扩大“过度”干预的定义,将国有银行和中央银行的外汇购买包括在内。

第三,《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议定书》规定了中国国有企业的义务。但是,随着中国政府在习近平领导下,发挥了更大的直接和间接经济作用,这些规则必须加以调整、收紧,并使之更具司法效力。例如,在海外投资方面,中国声称政府与国有企业界限分明,因为后者是按照商业原则运营的,世界各国应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证明这一点的举证责任应由中国承担。

至于外来投资,基本目标应是确保一个更加公平的竞争环境。因此,新规则不仅应涵盖明确的国家政策,还应涵盖国有企业的行为,以及更多的中国政府采购政策和做法。

然而,拜登必须先说服中国同意重新谈判这一合约。立即取消总统特朗普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的所有单边关税,可能会对此有所帮助。拜登政府还可以通过批准世贸组织新任总干事的人选、恢复其上诉机构,为该组织提供迅速及时的支持。美国也可以发出信号,表示愿意加入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中国主导的国际金融机构,并结束西方国家对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领导权的垄断。

除了改善合作氛围,拜登还必须考虑可用的战术:单边主义、多边主义和区域路线。理论上,拜登可以在单边主义道路上走得比特朗普更远,通过恢复加入世贸组织前的规则恐吓中国。根据这一策略,反复多变、贸易保护主义更加盛行的国会将每年审查中国的市场准入。

然而,正如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查德·鲍恩(Chad Bown)所指出的,即使是更为有限的特朗普战略也失败了,因为世界已变得过于依赖中国,无法接受针对中国的限制性贸易行动。此外,成功将付出巨大的代价:全球贸易体系的完整性将遭到重创,毁掉半个世纪的国际努力。

拜登还可以选择多边主义,作为复兴世贸组织计划的一部分,与中国重新进行谈判。特朗普对世贸组织怀有敌意,是世贸组织陷入困境的主因。问题在于,作为一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世贸组织成员,中国必须同意其中发生的任何改变。

因此,拜登政府必须考虑特朗普于2017年让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时,所放弃的区域路线。重新加入TPP的后续协定——《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将使美国能够更深入地与亚洲其他国家甚至欧洲国家融合,从而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同时对中国造成实际的排斥成本。

这一战略具有多项优势。它将创造一个完善而非破坏国际贸易体系的贸易区,而且此举不会遭到中国的否决;事实上,因为不想被排除在如此庞大的市场之外,中国可能会被迫坐到谈判桌前。但是,加入CPTPP绝非易事:美国须要进一步开放贸易,而当前的国内情绪可能不允许这样做。

最近签署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是一项包括中国在内的泛亚自由贸易协定,它似乎提供了一种有别于本文建议的方法。但是,相对于中国,亚洲国家的选择更少:它们更依赖中国,与中国的融合程度更深,而特朗普在2017年拒绝TPP让它们在处理与中国的经济关系上,失去了一个支柱。在后特朗普时代,考虑到中国越来越自信,亚洲国家可能会同意,甚至暗中希望欧美重置与中国的关系。

无论如何,拜登都不应抱有幻想:中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容忽视,而要解决中国所带来的挑战绝非易事。美国和世界各国应做好长期努力的准备。

作者Arvind Subramanian曾任印度政府首席经济顾问,现为印度阿育王大学经济学教授,著有《日蚀:生活在中国经济霸权的阴影下》(Eclipse: Living in the Shadow of China's Economic Dominance)。

英文原题:America Should Rewrite the China Trade Contract

版权所有:Project Syndicate, 2020

拜登政府必须考虑特朗普于2017年让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时,所放弃的区域路线。重新加入TPP的后续协定——《跨太平洋伙伴全面进展协定》(CPTPP),将使美国能够更深入地与亚洲其他国家甚至欧洲国家融合,从而减少对中国的依赖,同时对中国造成实际的排斥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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