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波什纳

乔·拜登刚刚在一轮超高强度的拉票活动和生死一线的大选中幸存了下来，接下来还必须扛住现任总统特朗普阵营所发起的各项法律挑战。虽然他很可能会在2021年1月20日入主白宫，但或许到那一刻也会陷入踌躇，担心自己多年来孜孜以求的荣耀，是否只是一只有毒的圣杯。

走马上任的拜登将面临大范围经济困局，致命的季节性疫情升级以及残酷的国际环境，就算是那些最老到的领导者，也无法轻易应对这些挑战。他还会受到一个分裂的政府，充满敌意的司法机构，被削弱的联邦官僚机构，以及阴魂不散的特朗普民粹主义的处处掣肘。

以往新总统一般都能让反对党配合通过一些法案，然而拜登不应对此抱有任何期望。共和党议员在众议院选举中的表现远超预期，也看不到他们有任何妥协的理由。只要共和党依然在参议院中保持多数席位，他们就可以且必将试图搞垮拜登政府，以便为2022年中期选举的反攻创造条件。

那些进步法案注定胎死腹中，而围绕选举人团、投票法和总统的重大宪法改革也无法出台。美国人很可能不时得忍受这场旨在维持瘫痪现状的“冷内战”所导致的政府停摆，而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状况了。

拜登的许多政府官员提名，也将在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中遭到抵制。共和党人或许不会阻止他任命一位国务卿或司法部长，但他们将确保行政部门长期处于人员不足状态。鉴于共和党在法官提名方面的强硬策略，并未影响其选举表现，因此他们必将继续阻挠所有联邦法官的任命。

即便民主党能在参议院赢得多数席位，拜登也将面临巨大的障碍。在艾米·康尼·巴雷特（Amy Coney Barrett）于大选前一周宣誓就任大法官之后，共和党在原本就已处于自1930年代以来最右倾状态的最高法院，占据了六比三的多数地位。

与过去20年来一样，今天的最高法院将继续努力削弱美国监管机构的法律依据，并推进社会保守主义价值观。即使拜登可以通过对立的国会推动进步立法，这类法案仍可能遭最高法院否决。事实上法院可能最终会对《平价医疗法案》，也是拜登前任上司奥巴马的标志性成就施加致命打击。

面对人手可能短缺的行政部门，以及充满敌意的司法机构，拜登将难以行使其行政权力。在特朗普时代丧失了士气和得力员工的联邦机构，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重新集结；特朗普对环境、医疗和防疫安全监管的破坏，也只能由这些已元气大伤的机构来慢慢拨乱反正，更何况所有这些变革都将受到共和党，尤其是特朗普任命的联邦法官的司法怀疑。

同样，运用监管和行政权力改革移民政策或应对气候变化（以奥巴马率先采用的模式）的雄心壮志，将在法院受到冷遇。虽然拜登继承了足够的法律权威去采取措施遏制疫情，但是特朗普任命的法官将在该权威，与宗教自由和财产权发生冲突时发起反击，正如他们在某几位州长发布类似命令时所做的那样。

最后还有一个难以捉摸的舆论问题。尽管拜登在得票总数上占先，但美国选民内部仍然存在着巨大分歧。尽管特朗普关于选举舞弊的诉讼不太可能成功，但他那种“民主党人窃取了大选”的说辞，可能会在共和党支持者之中产生持久影响。

如果特朗普能令足够多的选民认定选举结果不合法，拜登就更难以从那些共和党选民，以及他们选出的民意代表处获得政策支持。此外，拜登还得应付一个脆弱的民主党联盟，该联盟可能随时爆发左派、温和派和反特朗普独立派之间的斗争。

基于上述这些原因，拜登将无法享有其他新当选总统那样的传统蜜月期。他以一个消除分歧者的身份参选，但正如之前的奥巴马一样，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讨好那些厌恶他的人。

总而言之，特朗普的败选是美国民主的胜利，而他本人也是当代最为分裂且最具破坏性的总统。尽管享有在任总统的巨大优势，他仍然无法赢得连任，这也向那些野心勃勃的政客发出了一个信号：民粹主义和煽动绝非胜利的关键。处于这点——若没有其他理由，我们也应该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胜利。

作者Eric Posner是芝加哥大学教授，他的最新著作是《煽动者的剧本：从国父们到特朗普的美国民主之战》（The Demagogue's Playbook: The Battle for American Democracy from the Founders to Trump）。

英文原题：Biden's Precarious 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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