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四年来，千百万计的美国人亲眼目睹特朗普的表现，因为他抗疫无能而受苦，听他说不完的谎言，又眼见他大肆攻击美国的各种制度，最后却有更多的人把票投给他。（路透社）

著名《纽约时报》记者和专栏作家纪思道（Nicholas Kristof，尼古拉斯·克里斯托夫）最近写了一篇关于美国总统选举的文章，结尾发出一个疑问：过去四年来，千百万计的美国人亲眼目睹特朗普的表现，因为他抗疫无能而受苦，听他说不完的谎言，又眼见他大肆攻击美国的各种制度，最后却有更多的人把票投给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照理，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来问才对；照理，这么一个资深新闻工作者应该给我们提供答案才对。纪思道显然有点气急败坏，美国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猜想他不愿意说出口的是：怎么会如此是非不分？至于问题的根源，也许说来话长，干脆就不说了；但我们还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美国这次大选创造了一些前所未见的“奇迹”。根据统计，胜选的民主党竞选人拜登获得全国超过7500万张选票，这是有史以来得票最多的总统胜选者，此为“奇迹”一。但与此同时，落选的特朗普（共和党）也得了7000多万张选票，同样创造了历来得票数最多的总统落选者。

以得票率来计算，拜登得票50.7%，特朗普的得票率则为47.7%，相差不大，远远不是选前各种民调所显示的拜登大幅领先。

选举结果再次凸显美国社会的两极分化和撕裂，而且裂痕有继续加深的迹象。投票的选民人数空前之多，说明水火不相容的激烈竞争，大大提高了两大阵营支持者的危机感，尤其是民主党的支持者，他们不想再看到共和党“偷走”他们的胜利。

在2016年大选中，特朗普其实输给对手希拉莉近290万选民票，却靠选举人票占优势当选。这是美国选举最为人所诟病的弊端之一，改革的呼声也早已有之，但因为这对共和党不利，共和党又长期把持参议院，改革法案都无法获得通过。

就拜登和特朗普的票数相差不太多这点来说，如果不是天降冠病，打乱了特朗普的如意算盘，拜登这回恐怕就无缘入主白宫了。

冠病来袭之前，特朗普通过大幅减税等措施，讨好了利益集团，美国经济呈现繁荣景象，也降低了失业率，形势大好，因此他对于竞选连任一直信心满满。孰料得意忘形，低估了冠病的厉害，以致阴沟里翻船。而拜冠病疫情之赐，选择邮寄投票的人大增，其中多数又是民主党支持者，成了拜登胜出的一大因素。

回到根本的问题，美国式民主到底怎么啦？美国人向来自诩是民主先锋，其政治制度是放诸四海皆准的，所以常常到处去干预别国的选举，指人家的选举有作弊嫌疑，就是一直看不到（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眉毛。

2016年大选后，美国人就一直把矛头指向俄罗斯，指俄国人干预美国的选举，闹得沸沸扬扬。不久前，美国情报部门又煞有介事地指控中国和伊朗也试图干预这次美国大选。然而，在这次大选中，身为总统的特朗普过去几个月来，一直炮轰美国的选举制度，质疑邮寄选票的合法性和选举的公正性，外来干预说顿时成了子虚乌有，不攻自破。美国总统告诉世人的，是自家的选举出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真太讽刺了。

其实，美国民主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病因也很复杂。现在，美国本身一些资深的民主学者也开始公开承认，美国民主制度有些地方已经和时代脱节，必须向其他国家学习和改革。

专门研究民主课题的著名学者戴蒙德（Larry Jay Diamond）就以《处在崩溃边缘的美国民主制度》为题撰文指出，美国民主制度的三大支柱（即自由、法治以及自由公平的选举）中，自由公平选举正面临严重的威胁。

他说：“美国民主已经上了年纪，这正是问题的一部分。”“美国的开国元勋们根本没有产生这些想法，他们当时是第一次为一个教育水平、通讯联络和预期寿命都很有限的农村社会构建现代民主社会。其结果是，美国的民主制度缺乏对行政腐败的全国性制衡和对选举诚信的全国性保障，而这些制衡和保障在世界其他民主国家已成为常态。与其他民主国家相比，我们最高法院的提名也更加政治化。”

他也指出，“我们早就应该更新我们的民主机制，向世界各地其他民主国家学习……”唉，美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所谓积重难返，制度改革谈何容易。美国金权政治已经固化，黑白矛盾日益深化，贫富差距空前恶化，社会撕裂不断激化，其结果是形诸于两党恶斗的殊死化。这又是一种可怕的恶性循环。已经多方面两极分化的社会，形成了彼此敌对仇恨的两大阵营，各自坚守基本盘，通过共和党和民主党各自凝聚力量，进行无休止的你死我活的政治对决，根本难有妥协的余地。一句话，美式民主已经走火入魔。

美国两党政治之害，如今可谓空前突显。两党对峙到底是社会分裂的结果还是原因，现在也已成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一种恶性循环。分化越严重，对立也越厉害，社会上已容不下中间政党，因为走中间路线的话，等于是两头不到岸，只能各走极端。

这就是美国当下的政治现实。每一任中选总统都誓言弥合社会分歧，特朗普这么说了，拜登也刚这么说了，但到头来都只能是政治正确的空话。

美式民主是一家两百多年的老店，比我们的罗敏申还老80年。美国建国元勋所定下的宪法和制度安排，有很多早已不合时宜，美国人却敝帚自珍，不思改变或修补短板，而是自我陶醉，只管输出民主。现在的情况即使说不上是已病入膏肓，至少也是难以医治的沉疴。

新加坡迄今为止避免了吃两党制的恶果，因为执政党还能守住中流，并代表社会各阶层的利益，不偏向任何一个极端。这是一党独大，多党制衡的好处。把多数治国人才集中到一个执政党中，同时又保持多党竞争，予以制衡，避免执政党骄傲懈怠。

不过，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我们最终步美国的后尘，大概很难有不同的结局。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