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颖

美国总统特朗普及其政府对中美关系的影响即将终结。毫无疑问，特朗普政府对抗中国执政党和中国的外交政策，成为特朗普标志性的外交遗产。梳理这份遗产，有助于认清中美关系今天已走到哪里，也有助于认识美国当选总统拜登的新政府，会如何在这份遗产上做加减法。这份遗产已成为2021年后美国对华政策的起点。

首先，特朗普政府颠覆中美关系40年发展轨迹，从接触与合作走向全面对抗。特朗普政府一上台，就把中国定义为战略竞争对手和修正主义者，中美关系从贸易战演变至多方面的脱钩，再到意识形态和政治上的对抗，甚至各自都在为军事冲突的到来做准备。

11月2日，白宫发表题为《特朗普论中国：把美国置于首位》的文集，收录了副总统彭斯、国家安全顾问奥布莱恩、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司法部长巴尔和国务卿蓬佩奥2020年在美国各地所发表的一系列针对中国的演讲，也收录了副国安顾问博明用中文发表的有关中国“五四”精神的演讲。

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在发表这一文集时指出，这些演讲综合起来，类似于美国外交官凯南1946年从莫斯科发回的“长电报”。“我们面临的竞争不是中国与美国的对抗，而是中国共产党，以其马克思列宁主义和重商主义的世界观，对抗世界各地热爱自由的人民。”凯南长电报成为美国对前苏联采取遏制政策的基础；而这本书包含了总统和他的最高级官员的言论和政策。考虑到中国目前的人口规模、经济实力和历史性的全球雄心，中国是一个比鼎盛时期的苏联更有实力的对手。

显然，特朗普政府并没有使用“敌人”一词，但事实上已把中国视为敌人；特朗普政府并没有承认中美冷战，但所做的与冷战没有区别。为了加深了解美国政府如何看待中国的认识，还须提及以下几个事实：

10月1日，美国众议院共和党主导的中国工作组发布报告，声称揭示82项关键发现，并提出430项政策建议。中国工作组报告认为，美国与中共的战略竞争，最激烈的莫过于意识形态领域。中美两国的意识形态对立，将成为中美关系最大的障碍。同日，美国众议院民主党主导的情报委员会发表报告的摘要，该摘要说：“委员会的这份报告的核心发现是，美国的情报机构没有充分适应受到不断崛起的中国影响下、不断变化的地缘政治和技术环境，以及诸如全球卫生、经济安全和气候变化等相互关联的非军事跨国威胁日益增加的重要性。”

这两份报告是美国两党在中国问题上取得共识的有力说明。截至2020年9月，美国国会中的两党提出了366项针对中国的法案，其中19项在众议院通过，七项在参议院通过，12项在参众两院通过并由总统签署成为法律。

11月6日，美国驻华大使馆在推特上写道，临时代办傅德恩（Robert W. Forden）表示，不管美国选举结果如何，美国都将继续推动公平对等的对华关系，而且两党普遍且一贯支持美国目前的对华政策。

贸易战对美国没有帮助

其次，中美贸易战与中美部分脱钩已成为常态。历史上找不到像特朗普这样，使用关税对大规模进口商品实施报复的先例，特朗普大打贸易战也是他的一笔遗产。

10月23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与美国农业部发表声明说，《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生效以来，中国在57项技术承诺中，已履行至少50项。“中国还大幅增加了对美国农产品的购买。到目前为止，中国已购买了超过230亿美元（约310亿新元）的农产品，约为第一阶段协议目标的71%。”

10月27日，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发表的文章认为，中国在2020年9月之前只达到预期购买目标的53%。事实上，中国对美国商品的进口量，比特朗普在2018年美国对中国产品征收关税前的水平要低。中国没有屈服于贸易战。所有的美国智库都认为，特朗普对中国打贸易战，并没有让中国在结构性改革上作出让步，也没有迹象表明中国会按照《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如期按量采购商品。

中美贸易战、冠病疫情和美国对华为的打压所导致的中美供应链脱钩，与供应链脱钩相联系的技术脱钩、投资脱钩和人员流动脱钩正在持续，中美脱钩对中国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将在今后逐渐显现。中美脱钩撕裂全球化，迫使一些国家在供应链方面选边站，这一负面影响也将在今后逐渐显现。

最后，特朗普政府在涉及台湾、香港、南中国海、新疆等问题上打压中国的核心利益，打压程度是过去40年美国历届政府所无法企及的，特朗普的这笔遗产让中美关系呈现全面对抗。

美台关系的升温程度是过去40年都没有的。美国对台军售已经从过去的防御型武器发展到进攻型武器，最新对台军售有：四架先进的MQ-9“海上卫士”无人飞机、11个M142高机动火箭炮系统（HIMARS)、135枚AGM-84H增程型防区外对地攻击导弹及相关设备。今年8月10日，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长阿扎尔（Alex Azar）出访台湾。美国部长访问台湾是过去40年所没有的。

2020年7月14日，特朗普签署了由国会跨党派通过的《香港自治法案》，法案将制裁压制香港人权的官员，以及跟这些官员有业务往来的银行和金融机构。美国财政部8月7日宣布，对香港行政长官林郑月娥，以及一些中方与香港官员实施制裁。

2020年6月，特朗普签署了《维吾尔人权政策法案》，该法案在美国参众两院以压倒性优势获得通过。7月份，美国政府下令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四名负责人实施制裁，接着宣布制裁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和两名兵团负责人。11月5日，美国国务院在《联邦公报》发布通知，宣布美国不再把东突厥斯坦伊斯兰运动列为恐怖组织。

2020年7月13日，蓬佩奥发表声明，明确宣布美国认为北京对南中国海大多数海域的离岸资源权利主张是“完全不合法的”，美国也不承认北京所宣称的曾母暗沙为中国最南端领土的说法。2020年，美国以维护航行自由为名，不断派军舰在南中国海游弋，并派军舰进入西沙领海。

可见，特朗普执政四年让中美关系降至冰点，但不能高估特朗普的作用。1949年10月以来，中美关系演变的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中国最高领导人手里。毛泽东对前苏联一边倒决策，决定了中美关系的交恶。毛泽东又因为对抗前苏联的需要，缓和中美关系，迎来了美国前总统尼逊访华。邓小平为了中国改革开放的需要，积极发展中美关系，迎来了30多年的中美关系密切发展时期。

特朗普政府搞坏中美关系，是特朗普政府应对中国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意识形态反应。拜登政府如何在这份中美关系的遗产上调整中美关系，已成为中国大陆民众急切关注的事。

中国大陆民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关心这次美国大选。他们关注新一届美国政府如何处理中美关系，在他们眼里，中美关系关乎中国的国运。其实，中国的国运始终掌握在14亿中国人民手里。中国的事由中国自己来解决。

作者是中国上海师范大学商学院经济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