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

白罗斯总统卢卡申科遇到了麻烦，持续不断的游行示威活动迫使他作出让步；但是现在看来，即使承诺重新举行选举，也未必能平息国内的骚乱。种种迹象表明，白罗斯军队可能会发生哗变。

卢卡申科一旦无法控制军队，颜色革命一定会成功。卢卡申科已经向莫斯科求援，俄罗斯总统普京明确表示，愿意帮助卢卡申科渡过难关，但也表明目前没有军事干预的打算。

普京之所以作出这样的表态，是因为卢卡申科不断挑战普京的权威。白罗斯为了维护国家独立，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左右摇摆。卢卡申科一方面希望缓和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另一方面又离不开俄国的资源。卢卡申科试图左右逢源，结果却是俄国与白罗斯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普京并非不了解俄国与白罗斯唇亡齿寒，如果白罗斯发生颜色革命，俄国的西部地区将会动荡不堪，俄国要想维持当地的稳定局面将非常困难。不过，俄国也有自己的苦衷，如果贸然介入，最终没有巩固卢卡申科的地位，自己反将陷入更大的困境。

俄国在叙利亚的战争已经结束，但最近俄军一车队在叙利亚遭遇自制炸弹袭击，致使一名俄军少将伤重不治。俄国怀疑这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以色列情报机关所为。

叙利亚政府面对的敌人来自各个方面，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美国、土耳其、以色列都是叙利亚政府的对手。俄国选择支持叙利亚政府，意味着必须处理好与相关国家的关系。现在看来，俄国与美国的关系不可调和，与以色列的关系非常微妙，与土耳其的关系不会改善，俄国在叙利亚的处境十分艰难。

叙利亚是俄国在中东地区的重要战略据点及合作伙伴。现在看来，叙利亚和平进程缓慢，叙政府能否在未来的选举中站稳脚跟，赢得胜利，本身就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如果叙利亚反政府武装和反政府势力团结起来，在民主选举中推翻阿萨德政权，俄国在叙利亚的军事存在就会变得十分危险。

中情局和以色列情报机关在叙利亚采取的军事行动，实际上是警告俄国，如果在中东地区继续支持阿萨德政权，美国可能会在俄国西部地区发动颜色革命，俄国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白罗斯是俄国的重要屏障。白罗斯的动荡，预示着俄国有可能会在未来的选举中出现类似的状况。表面上看，白罗斯集会游行示威活动，是对总统选举提出抗议，但深层次的问题是，白罗斯独立后，经济并没有稳定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独联体许多国家都出现了强人政治。虽然一些国家通过颜色革命，推翻了长期执政的领导人，但整体来看，独联体国家的民主选举几乎都是老生常谈。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国家失去了方向，究竟该向何处去，整个国家缺乏共识；另一方面是因为在苏联统治下，已经形成政治思维定势，绝大多数选民认为，民主选举只不过是形式，所以并不热衷于更换领导人，除非领导人自己选择走“民主”的道路。

明天的俄国？

普京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进入本世纪后，普京一直牢牢控制着俄国的政权，但正如人们所知道的，俄国经济面临困难。虽然普京采取一系列行动，以军事手段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但俄国今不如昔，人民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善。对绝大多数居民而言，如果没有充分的就业岗位，生活得不到有效的改善，除非他们面临政治胁迫，否则一定会采取措施，更换自己的领导人。

白罗斯的今天，或许就是俄国的明天。卢卡申科所面临的麻烦，实际上是普京面临的危险。对普京来说，究竟是选择支持卢卡申科，还是允许白罗斯发生颜色革命，是一个两难选择。如果支持卢卡申科，俄国可能遭到白罗斯人民的反对。如果放弃卢卡申科，西方国家一定会在白罗斯发动颜色革命，并且把白罗斯作为策源地，向俄国发起攻击。

长期执政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选民的逆反心理。由于选民不愿意一直生活在威权主义阴影之下，因此长期执政必须作出选择，要么实行高压政策，要么停止民主选举。

白罗斯采取的策略是一方面采取高压政策，让反对派没有立足之地，另一方面举行选举，通过选举方式确认政权的合法性。可是，这样做面临非常大的风险，如果反对派得到境外势力的支持，政府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反对派发动群众，举行声势浩大的集会、游行、示威活动，选举就会成为导火索。

卢卡申科决定举行选举，以确认自己执政的合法性。可是，选举过程出现各种问题，包括迫害反对党总统候选人，结果导致白罗斯境内出现巨大政治反弹。西方国家乘虚而入，煽风点火，卢卡申科处境艰难。

普京等待时机，插手解决白罗斯的问题。如果卢卡申科缺乏信心，俄国可能会给他提供避难的机会；如果他有能力控制军队，俄国可能会帮他镇压反对派，确保他继续执政。不管采取何种措施，俄国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西方国家利用民主推翻既有政权，屡试不爽。这是因为民主是一个中性的概念。民主的表面意思是少数服从多数，但民主的本质是多数人的暴力政治，如果多数人团结起来，共同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民主的最终结果是少数人权利被彻底剥夺。

白罗斯的历史非常复杂。苏联解体后，白罗斯与乌克兰、俄国签署协议，加速了苏联的垮台。由于白罗斯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必须依赖俄国，因此两国之间实际上是一种特殊的同盟关系。这种同盟关系使得俄国不得不照顾到白罗斯的利益，而白罗斯在处理与俄国的关系方面，不得不考虑俄国的战略需要。

两国之间的相互拉扯，客观上为白罗斯境内的反对派力量提供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由于卢卡申科希望借助于各方面的关系，巩固自己的地位，以至于反对派领袖有机会与西方势力发生联系，在西方国家的资助下开展政治活动。卢卡申科以铁腕统治国家，反对派政治领袖纷纷消失。政治上的高压态势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积累了更多问题。如今卢卡申科犹如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融化。

政治是大家的事情，必须商量着办。虽然一些政治领袖非常自信，尝试带领国家走出贫困，但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由于诉求多元化，在政治发展的过程中，不可能充分照顾到每个阶层的利益。如果在民主选举过程中，没有考虑到某些阶层的利益，必然产生不满情绪。

非常不幸的是，卢卡申科没有照顾到国内各个阶层的利益，试图依靠军事力量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面对声势浩大的示威活动，最终不得不承诺重新举行选举。可是，只要向后退缩，反对派就一定会步步紧逼，这就是所谓的“托克维尔”悲剧。通俗地说，如果强行镇压，可能会维持政权，只要向后退缩，反对派就会看到希望，执政者的宝座会变得摇摇欲坠。

普京没有太多的时间权衡利弊。如果不出面帮助白罗斯镇压反对派势力，卢卡申科处境将更加危险。可是如果出面镇压，俄国在白罗斯又找不到代理人，局面将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普京等待白罗斯各方面的力量相互博弈分出胜负，等到白罗斯一些政治人物请求俄国出面解决问题时，普京才会做出最终决定。

作者是中国人权研究会理事

海峡两岸关系法学研究会理事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卢卡申科以铁腕统治国家，反对派政治领袖纷纷消失。政治上的高压态势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积累了更多问题。如今卢卡申科犹如坐在火山口上，随时可能融化。